第二十九章 他會在京大等着姜願
20.28
女生提着古法紅糖薑茶,歪了歪頭,透澈的眸子盛滿了日光與笑意。
遲敘一時語噎,想起之前她和周向夢碰見,兩人確實不太熟,是自己自以為是了,笑着搖搖頭。
「好了,我誤會了,你趕緊回去休息。」遲敘動作輕柔地拍了拍姜願的腦袋,像摸着小貓似的,看着她的髮絲逆着光發亮。
姜願也因為心虛,頭一次沒有跳起來氣勢洶洶地指責遲敘又摸自己腦袋的不良行為,攥緊了外賣袋子,一步三回頭進了電梯。
遲敘目送她離開,轉身往寢室走。
從口袋抽出手機,往下滑看看有沒有新消息。
打開軟體的那一瞬間,瀏覽器跳出新聞。
《幼兒園園長負債纍纍,旗下所有幼兒園關閉。銀行、員工、家長都跟他要債,被催債成了日常。》
視線落在第二句話,所有人都在跟園長要錢,日常被催債。
嘴角上揚的笑容逐漸消失,隱於陰影。
天邊日光正盛,遲敘早已經擺脫那兩年的混亂時光。
可如今一想來,還是被困在原地,久久不能自救。
……
三年前,遠處的天空被房間里的窗戶分成碎片,綿延不斷的墨綠隨着聲嘶力竭的蟬鳴封印在碎片里。
泄了一地的灼熱日光肆無忌憚地四處蔓延。
遲敘是看着姜願離開的,手裡抓着剛才她氣急敗壞丟過來的玩偶,和她一樣的可愛。
他想,他猜到了姜願想說什麼。
好像年少時的心思都是這樣,熾熱真誠想迫不及待,之前覺得沒什麼,直到裝了人才有了沉甸甸的喜歡。
到了出中考成績這天,重高同時宣布分數線,遲敘是意料之中的考上。
臨近中午,他懶洋洋地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漱,看着鏡子裡頭發亂糟糟的自己,很是不滿意。
不然怎麼對得起姜願。
於是遲敘又去洗了頭髮洗了澡,換上自己最新買的衣服,隨便煮了點吃的,等着下午一點出門,提前在人工湖那邊見她。
嚇她一跳,
提前給她一個驚喜。
十一點半,大門被敲響,又急又快。
遲敘踩着拖鞋懶洋洋開了門,門口站着的兩個人令他格外陌生。
是許久未見的父母。
遲敘僵在原地一瞬間,側身讓他們進來,關門時抬頭看了眼對面,沒有鞋擺在外面,可能是一家子人出去吃飯了。
「你們怎麼來了。」遲敘語氣冷淡,倒了兩杯水給父母,忽地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不是只有逢年過節時才想到我。」
自己的父母終日忙於生意,奔波在外,一家人不像一家人,更像是陌生人。
遲母沒有理會遲敘的譏笑,一把抓住遲敘遞水遞過來的手,遲敘低眸,沒有吭聲。
反倒是遲母語無倫次,緊緊攥住遲敘的胳膊:「小敘,你趕緊和我們走,你趕緊和我們離開這裡,他們知道你在這裡,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們……」
遲敘頓住,掀起眼皮看着母親,似乎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目光一轉,看向父親,想讓他給個合理的解釋。
遲父一進屋就開始吸煙,煙霧繚繞,他沿着煙灰缸彈了彈煙,沉重地說。
「公司經營不善破產了,原本是想着還能撐一會兒看看有沒有轉機,沒想到工地上的項目被人搞了,資金鏈徹底斷掉。我已經欠了一堆人的債。」
「現在每天我的手機被電話打爆,每天都有人發簡訊威脅恐嚇我要還錢,你的母親她已經被搞得神經衰弱。」
「這事本來就不關你,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找到了你的居住地址,說要拿你威脅我們必須還債。可是我們已經身無分文怎麼還,也還不起啊。」
「是啊是啊,小敘我們趕緊走趕緊離開,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要過來。」遲母抱着遲敘的胳膊小聲哭泣。
「一定要走嗎?」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遲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苦澀地發出聲,目光空洞洞地落在母親身上。
什麼時候母親頭髮有了這麼多的白髮,皺紋又多了幾條,整個人灰撲撲的不復先前的光鮮亮麗。
「兒啊你就是我們的命根子,你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怕嗎?他們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要是真的傷害到你我們可怎麼活啊。」
母親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着,緊緊攥住他的胳膊不讓他離開。
「可以晚點嗎,晚……」遲敘想到自己還沒有和姜願告別,還沒有和姜願正式道別,他要是真的一走了之,姜願得多生自己的氣啊。
話才說了一半,遲父突然驚慌起來:「那些人已經追到海寧市了,他們,他們發簡訊給我了,我們快點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遲母受了驚嚇似的,連連催促遲敘:「你趕緊去拿幾件衣服,隨便拿換洗衣服袋子裝起來,一裝好我們就走。」
「可是我……」遲敘抬頭隔着自家大門遙遙望去,他想等姜願回來,親口和她道別啊。
事情太突然,縱然姜願有怨恨他也認了。
是自己沒有如實赴約。
可能是遲敘久久站在原地沒有動,遲母直接起身去遲敘卧室,拿着袋子隨便裝了幾件衣服就要拉着遲敘離開。
遲敘費力擺脫母親的手,冷靜地說:「給我一分鐘,一分鐘就好。」
沒有理會父親的氣急敗壞的怒喊聲,母親傷心欲絕的哭叫聲。
遲敘從卧室里拿張草稿紙,匆匆忙忙寫下「等我回來」四個大字,筆丟到一邊,寫着字的草稿紙折好放在客廳桌子上。
他想,自己不能連累姜願。
那些人連自己住在哪裡都調查出來了,要是自己不走,他們順藤摸瓜會找上姜願,他不能讓姜願涉入危險之中。
下午兩點,姜願會在人工湖那邊等自己赴約,他要是沒有來,姜願肯定會過來問自己。
她有鑰匙,打開房門很簡單,到時候她一進來也能看到自己留在客廳里的紙條。
這樣,不算作不告而別。
紙條剛剛放在客廳玻璃桌,父親拽着自己的胳膊往外走,鞋子也是匆匆忙忙換好,踉蹌地跟着父母下樓,離開海寧市。
只是這一走,他沒想到就是好久,就連之前的所有聯繫設備,沒有經過他的同意,強制換掉,只留下一個沒有用的老款舊手機。
與姜願最後的一點聯繫也斷了。
最初的一年,遲敘跟着父母東藏西躲,在哪裡躲着他就在哪裡暫時上學,可能上着上着,父母突然闖進來辦理手續帶他離開。
又或者討債人知道自己在哪裡讀書,把自己堵在校門大門,一口一個唾沫星子。
這像是給枯燥乏味的校園生活增添了一點趣味,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某某班那個男生怎麼樣怎麼樣。
又換了一個城市,換了一個學校,周而復始,遲敘滿是疲憊,離海寧市也越來越遠。
夜深人靜時,他經常想念那個扎着漂亮的小辮子,跟在自己身後跑,時常和自己鬥嘴的小姑娘。
在第二年過了一大半時,父母總算安定下來,討債的人可能也是累了,沒有追得比之前猛烈。
遲敘幹脆跳級,想儘快獨立出來,擺脫這樣的現狀。
高三倒計時一百天,遲敘瞞着所有人,一個人買下去海寧市的車票。
到達時已經是下午,重新回到故土,遲敘又是難過又是高興。
往日的肆意妄為被現實磨礪得只剩下碎渣。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什麼身份去面對姜願。
過去兩年,姜願你還好嗎?有沒有忘記了我?
尋着以前的記憶,他來到小區,躲在以前居住那層樓的樓上,想看看現在的姜願怎麼樣了。
直到晚上十二點,那戶人家沒有人進出。
遲敘坐在台階上,雙手抱着屈起來的膝蓋,尋求溫暖似的緊緊抱住。
自己之前的家,鑰匙早就不見了,他也進不去。
有好心人第二天看見遲敘還待在原地,問了原因好心告訴他,姓姜的那戶人家啊,半年前搬走了,搬去哪裡她也不知道。
遲敘麻木地離開了這裡,初夏的陽光明媚,不是很刺眼,可遲敘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去哪裡。
正值中午放學,遲敘被一個初中生撞到,他下意識看去,校服他很熟悉,自己同樣穿了三年。
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去海寧市一中看看。當時填高中志願,他記得姜願的第一志願是海寧一中。
碰碰運氣總是可以的吧。
很可惜,他在這裡蹲守了一天,沒有看見姜願,就連一個相似的影子都沒有找着。後來是被終於找到自己的父母強制帶回家。
高考畢業后,他填報京大,只是因為他記得填中考志願時,和姜願討論過大學該填報什麼,兩個人約定一起考京大。
大一后,家裡的情況好了起來,慢慢的把債務還清,重新組建團隊開公司。
所有的情況在往好的那方面走,遲敘慢慢地也走出那段陰影。
遲敘還是不甘心,他固執地認為,固執地堅信,姜願就在海寧市一中,是一種直覺告訴他。
再次買了去往海寧市的車票,直奔海寧市一中。
放學路上熙熙攘攘,校門口的小吃攤上聚滿了高中生,他們笑容燦爛,對未來充滿了希冀。
遲敘在校門口守了兩天,這一次是真的看見了姜願。姜願身邊跟着一個男生,兩個人是一塊出來買晚餐。
她變了很多,變得熟悉又陌生。
遲敘所有注意力放在姜願身上,看見她出校門,看見她買了晚餐,也看見她和那個男生一起回學校。
他並不認為姜願對那個男生有別的意思,斷斷續續的討論題目聲順着嘈雜的攤位吆喝聲傳到他的耳朵里。
趁着這段時間,遲敘混入海寧一中,高三教學樓門口擺放着上次月考成績的光榮榜。
姜願穩居第一。
看到這裡,他隱隱約約知道了什麼,原來不只是他一個人在努力地奔向京大,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同奔赴。
遲敘是笑着離開的,他會在京大等着姜願。
等着兩人在京大有緣見到的那面。
作者有話說:
我想解釋下,其實遲敘和姜願兩人對於當年離開這事沒有同頻。遲敘以為姜願看到了紙條,是怨恨他不來赴約離開,同時那兩年的經歷他曾經的驕傲自信被生活耗盡,直到家裡情況好起來,他才慢慢尋回,他怕自己那兩年不光彩的經歷讓姜願帶有色眼鏡看自己,避而不談。
而姜願呢,她不知道紙條,一直認為遲敘是故意躲着自己離開,是不告而別。她怕傷到自尊,怕自取其辱也一直不談當年的事情。
再次感謝一路追到這裡的寶子們,因為有你們,書中人物才更加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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