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一巴掌
10.97
這個問題,印婉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她對祖母也是心存愧疚的。
當初祖母之所以離開府邸,四處雲遊,很大程度是因為印婉和永定伯大吵了一架。
不過那會印婉不明白,為何祖母想帶自己離開這裡,前往酉陽。
她只想和父母還有兄長生活在一起,所以婉拒了祖母的要求。
可是永定伯印長禛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去質問祖母為什麼要把女兒帶走。
具體發生了什麼印婉也不是很清楚,最後的結果,便是祖母被氣到,當天摔了房內所有的東西,帶着家產一走了之。
就這樣在外面過了七八年。
直到最近的幾年,印長禛才與祖母的關係稍有修復,每年重陽節都會去找祖母敬孝。
祖母離府那會,印婉便覺得是自己的錯,再三要去祖母的馬車前道歉,想勸勸祖母不要和父親爭吵。
可當時她被嬤嬤攔在外面,祖母也明確表示不想見她。
猶記得當時老太太的聲音從馬車轎廂傳來,冰冷又失落。
「你我本就沒有血緣,更沒必要提祖孫情誼。各自天涯,好自為之。」
那份愧疚,直到現在還時不時地從印婉的心裡冒出來。
在郡主府的時候,她就發過誓,一定要活着回家,她也一定要和祖母親自道歉。
如今受了祖母的恩惠,這歉意更如決堤的山洪。
不是說祖母不讓她去她就不去的。
印婉打定主意讓束兒扶着自己去見祖母,然而結果可想而知。
人還沒走進那院子,就被值守的下人攔下,無論如何也不讓她進去。
哪怕印婉好說歹說,那些人都沒有一絲的神情改變。
印婉如今的身子,又撐不住寒風私掠,只好被重新帶回廂房,先養養身子再說。
姮娘和束兒兩人都心疼印婉,竭盡全力的照顧她,同時也盡量避免提起她不在的三年裡,伯府的一些變化。
而印婉也識趣的不問。
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好好配合郎中治病,讓自己身體儘快的好起來!
只有這樣,她才能做更多的事,去護住她自己想護的人。
印婉知道,自己只是暫時住進了莊子里,那些人滅口未遂,總有人在背後會心有不甘。
她要面臨的危險,是隨時。
所以無論郎中開多苦的葯,施多疼的針,她都全力配合。
不僅如此,每天還不忘按照郎中所言,在屋內活動筋骨,促進身子恢復的同時還在偷偷練習暗針。
束兒偶爾一次撞見了,好奇不已,印婉便也沒瞞着她,便告訴她。
「這是一種極為隱秘的暗器,由不同大小的繡花針,藏於身子四處,關鍵時刻,靠極快的手法能給對方威脅,為自身爭取活命的機會。」
「以前在郡主府的時候,我曾見過一名胡人女奴有此手法,我因無意間幫了她一次,她便告訴我怎麼隱藏了針法。」
「只是我太愚笨,也沒有拿出足夠多的時間練習,所以這些針在我手裡構不成半點威脅。」
「可是束兒,現在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若身無所長,只有被他人欺負的份。如今祖母都見不到,更別提想尋求祖母庇護一世了。」
束兒心疼地望向印婉,看着她那些逐漸好起來的傷疤,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種自保的困境,束兒比誰都清楚。
因為她之所以學認字,學一些醫術,也是因為在伯府受盡欺凌,被迫如此。
不然,她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沒了印府一家子的打擾,印婉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轉。
才短短五天,那些明顯的外傷就已經開始結痂了,精氣神也好了不少。
當然也只是相對此前而言。
可這幾天內,印婉也不斷收到祖母的拒絕。
她曾幾次登門,次次被攔在院外。
直到祖母生辰之日,印婉等不下去,被攔在院外后,徑直跪了下來,與嬤嬤好言相說。
「沈嬤嬤,今日是祖母生辰之日,婉兒只想見祖母一面,還望嬤嬤成全!」
祖母能出手相助,將她帶出伯府,想必也是軟了下心的。
既如此,印婉說什麼也要和祖母表示歉意和謝意,將當年的事情展開說清楚,心裡才過意得去。
沈嬤嬤面露難色,長嘆道:「二姑娘,不是老奴不願意成全你,這就是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說了,你在莊子里養好病就可以隨時離開,不必言謝,也不必見面。」
「嬤嬤,我與祖母之間存有誤會,今日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我於情於理都要拜謝祖母,而且她的生辰,我作為晚輩,怎能不去請安?」
沈嬤嬤看她心意已決,知道自己說什麼也無用,索性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看了值守的下人一眼后,自己轉身先離開。
印婉見他們還是不讓自己進,索性跪的更久一些,企圖能讓祖母看見自己的誠心。
然而她沒想到,祖母沒看到她,反倒是被其他人看見了。
只見幾名嬌俏的年輕姑娘提着食盒走到長廊上。
眾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印婉都愣住了。
其中領頭的幾位都是熟面孔。
她們是莊子里佃戶的女兒,最前頭的兩位是宋蓮舟和江陵歌,都是年幼時與印婉一起的朋友。
只不過江陵歌與印婉鬧過矛盾,每次印婉來田莊遊玩時,都喜歡和她們湊在一起。
她是被嬌養長大的,很多事情都做不習慣,比如下田,撈魚,每次印婉髒兮兮的回來,江陵歌就要被她父母教訓一頓。
久而久之,江陵歌一看到印婉便躲,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
而另一個宋蓮舟,倒是像個大姐姐,處處都護着印婉。
當時魏氏還看宋蓮舟照顧印婉照顧得好,怕印婉回府沒有玩伴,特意讓蓮舟陪她去伯府小住了大半年。
但他們幾人,也許久未見了。
然而印婉還未從回憶里抽身,江陵歌忽然蹲下身子,一臉驚訝又好奇地打量起來。
「這不是……咱們伯府的二姑娘么,怎麼跪在這裡吹涼風啊?」
見印婉愣住,江陵歌又緩緩站起身,扶着髮釵自言自語道。
「我差點忘了,是老夫人不願意見她,非要厚着臉皮來求見。」
「二姑娘,你隨着那郡主離開邕都,一定見多了世面,經歷不少吧?所以才心比天高了,剛回府就給三姑娘臉色看,說什麼也不肯救一救三姑娘呢!」
「伯爺夫人以前可是待你如親生女兒一樣啊,你這麼做對得起他們嗎?當然,我也能理解你心中的嫉妒之火。畢竟假的就是假的,做……」
「陵歌,別說了。」
蓮舟打斷她的話,示意那些人先進院子,他們還要為老夫人慶生。
面對印婉,昔日處處護着她的宋蓮舟也只是微微欠身,小聲道。
「二姑娘,這外頭風涼,別又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看似關切的話,卻冷漠到沒有一點溫度。
印婉立刻捉住她的衣角出聲:「蓮舟姐姐,你也……覺得是我不想救印虞,是我嫉妒她?」
不等蓮舟開口,江陵歌已經一把甩開她的手,滿臉晦氣道。
「難道不是嗎?印婉,你如今已經不是當初的伯府二姑娘了,我們所有人都不需要看你臉色行事。」
「背後沒了依靠的人,便老老實實地苟活着!老夫人不願見你也不要沒臉沒皮地往上倒貼!」
「今日老夫人生辰,你跪在這隻會丟人現眼,更何況……」
「陵歌別說了,東院還有貴人暫住,莫叫人看了笑話去。」
提到那位貴人,眾人的臉色都微微一變,收攏話欲離開。
印婉卻在此時大聲說出來。
「並非我不願救印虞!而是我自己的身子承受不住。」
「三年前我替印虞頂罪,跟着郡主任其折磨三年才保全伯府,如今吊着一口氣回來,他們讓我以血換命。」
「更何況,這世上所謂的血引之法就真的存在嗎?!為何偏偏是我一個和印虞毫無干係的人才能換血。和她有親血緣的兄長,爹娘都不可以嗎?!」
「我從未嫉妒過她,也深知過去的那些年是我鳩佔鵲巢替她享受了伯府十幾年的寵愛。」
「所以我甘願替她頂罪,甘願去受苦,毫無怨言!可是我不情願被無緣無故架在換血的高台上,白白送命。我只是想活着,我想活着而已……」
她似是把這些時日的委屈,一股腦地傾吐出來!
雙眸血紅的她說完這些話后,感到一陣無力。
因為眾人震驚詫異的眼神中,並沒有半分理解她的意思。
江陵歌甚至忍不住地諷刺出聲。
「活着?沒有伯府你早就沒命了!就算讓你以血換命給三姑娘,那也是你不容推辭的!!」
「按你方才的說法,你難道還懷疑那血引之法,是故意折磨你的嗎?我看你就是自私自利,嫉妒三姑娘又不肯救人家,就……」
江陵歌的話還未說完,姮娘突然推開江陵歌,將印婉護在身後。
江陵歌一怔,見到只是一個下等的奴僕,忽然甩了姮娘一巴掌。
印婉見狀,怒意倒涌,眾人還未反應,她便起身狠狠回了江陵歌一掌!
「啪」的一聲,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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