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而復生
2.7
滅頂的快感湧上時,沈雲昭死命咬住下唇,不肯發出一聲。紫檀木棺外,她的淡紫色衣裙散落一地,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上半身卻依舊穿得齊整。
那件黑底描銀壽衣上繪着的五爪蟒紋,隨着男人動作若隱若現,彷彿就要活過來一般。
秦宴一雙眸子黑沉沉的,直勾勾盯着沈雲昭的臉,眸中無悲無喜,空洞得瘮人,彷彿是個沒有魂魄的空殼。
他一切動作僅僅跟着本能走,因此動作格外粗魯,登頂極樂后,沈雲昭便只能感到莫大的痛苦。
停放棺材的正堂在沈雲昭來之後便屏退了眾人,周圍沒人能發現這場荒唐事,只要她能忍住不要發出聲響。
她必須忍住。
沈雲昭一雙眼哭得通紅,牙關死死咬着,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場折磨持續了半個時辰有餘。
沈雲昭緩了好一會,然後用儘力氣將昏睡的秦宴推到一邊,隨後狼狽地爬出棺材。
她雙腿顫抖,手忙腳亂地穿好衣裳,回頭憤恨看向那具自己親手雕出的紫檀木祥紋棺,恨不得立刻拔下頭頂的發簪扎進秦宴脖子。
可她不能這麼做。
莫說殺了死而復生的秦宴,就算只是傷了秦宴的屍身,府里的府兵都不會讓她活着離開。
今日恥辱,她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
沈雲昭將秦宴壽衣整理好,盡量不讓人看出什麼異樣。
紫檀木顏色足夠深,看不出血色,沉靜的木香也將稀薄的曖昧氣息遮掩下。
沈雲昭深吸一口氣,又顫着手將髮髻整了整,隨後才強撐着往堂外走。
秦宴的副將流朔等在長廊處,見她將近呆了一個時辰才出來,當即朝暗處遞了個眼色,隨後迎上前去,「沈姑娘,王爺可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果然,若剛才沒忍住殺心,這會她只怕就要給秦宴陪葬了。
「王爺吉人天相,想必是上蒼不忍王爺蒙冤離開,將軍可以找醫師前來,王爺如今用不上巫匠了。」沈雲昭說話時聲音有些發啞。
流朔先是一喜,正要拔腿往正堂去,卻又頓下,「沈姑娘不愧是青州最厲害的匠人,竟還有這般神通,只是姑娘眼睛怎麼了?」
「剛才磕到棺槨,痛哭了,怕被人瞧了笑話,這才耽誤了一會,還以為裝得挺好了,還是逃不過將軍眼力。」
沈雲昭敷衍完,便尋了個借口快步離開。
一直渾渾噩噩回到寢房,她才猛地脫力摔坐在地。
剛才發生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在眼前盤桓。
她被活死人奪了清白?
說不清是生氣還是后怕,她整個人靠在門后抖如糠篩。
沈雲昭是青州遠近聞名的棺材匠,無論平頭百姓還是青州的商賈權貴,只要家中有白事,皆會優先找她定棺木。
將死之人彌留的幾日往往驚惶難安,但若是家中擺上沈雲昭的棺材便能安定。
禮王的人是七日前將棺材抬走的,昨日流朔讓她去做了入棺儀式,那時候的秦宴明明是個死人。
沈雲昭體內流着巫女的血,她不會醫術,但能通鬼神,斷生死從來只看魂魄而非呼吸心跳。
她昨日已經確定秦宴魂魄已然離體,死的不能再死了。
今日流朔找來讓她再為秦宴做一場安魂儀式時,她還以為是秦宴執念太深,或者陰差辦事不力,沒來得及勾魂。
可親眼看見后,她才驚覺,秦宴魂魄歸體,真的活過來了。
但他肉身比魂靈先一步蘇醒,方才那樣,只怕是被什麼葯或是其他東西勾起火了。
她雖然會些巫術,但這種情況她從未遇見過。
只希望秦宴不會有今日記憶。
她只想靠做棺材的手藝討個活路,並不想與這些當權者扯上什麼關係。
沈雲昭枯坐許久,直到院門被人叩響,她才拖着麻木的雙腿站起身來,往院中走去。
「你便是沈雲昭?」
剛把院門推開,門外人便立刻開口問道。
那人身後還跟了兩架馬車,幾個婢女模樣的人候在馬車邊上。
馬車素樸,當頭女子倒是穿着亮眼,一身錦緞雖不是最好布料,卻也價格不低,加上這一身做派,只怕是哪個大戶家裡得臉的下人。
「正是,敢問幾位是哪家府上的?」沈雲昭笑着問道。
青州好些有頭有臉的門戶她都識得,這幾人是生面孔。
見確認身份,那幾人面色依舊冷硬,那女子上下瞟了她一眼,語氣隨意,「我是夫人身邊的縷瑩,上車吧,家主讓我們接你回京。」
盛京沈家?
「沈家的?我還以為當年我母親被逐出沈家時,我便不再算沈家女,如今又請我回去,有何貴幹?難不成我的名聲已經傳到京中,沈家也有人要用上棺材?」沈雲昭斂了笑意,冷聲斥道。
當年她那父親寵妾無度,甚至荒唐到無故休妻,連帶着六歲的沈雲昭也不要了,母親孤苦一人帶着她回到祖籍青州。
前年母親鬱鬱而終,沈家也沒來個人弔唁,這會倒是要接她回京?
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縷瑩忍不住翻個白眼,很是不耐煩,「你若是願意,就乖乖上車,你不願意,我們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回去的,夫人派我來接你,已是給你臉面,莫要不識好歹!」
「來的路上我已經聽人說了,你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子,居然做棺材營生,你還要不要臉啊?等回了盛京,我定要稟告夫人老爺,讓你好好學學規矩!」
眼見沈雲昭沒有反應還想往屋裡走,那女子瞬間急眼,沖身後兩個粗使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兩丫鬟氣勢洶洶上前來就要將人押住,可還沒碰到沈雲昭胳膊,手便被劍鞘隔開。
「沈姑娘,遇見麻煩了?」流朔站在沈雲昭身前,將那幾人隔開,又沉面看向當頭的縷瑩,「你們是何人,也敢冒犯沈姑娘,這可是禮王府的貴人。」
流朔為什麼又來了?
比起沈家人,沈雲昭如今最不願見的其實是禮王府的人。
但看流朔的樣子,秦宴應當沒出事,不然他手裡的劍就應當架在她脖子上了。
「大人恕罪,奴婢是盛京沈家派來接三小姐回京的。」
看見流朔腰間牌子,縷瑩白了臉色,欠身告罪,眼神有些不明所以地在流朔和沈雲昭之間徘徊。
聞言,流朔這才放下手,轉身恭敬道,「王爺昨日已經清醒了,說是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定要讓我請姑娘過府一敘。」
「何談救命?我什麼都沒做,是王爺福祿無雙,這才從鬼門關走回來了。」沈雲昭面色有些僵硬。
秦宴都記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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