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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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姑娘,仔細燙着!」

  許煙薇猛然睜眼,指尖傳來茶盞的溫熱。

  菱花鏡里映出少女鮮潤的唇色,窗外玉蘭開得正好。

  垂緗已從她手中將杯盞接過:「姑娘這病好得及時,恰能趕上明日昭明公主及笄的春花宴。」

  許煙薇有些恍神。

  昭明公主及笄?那是她十七歲那年的事情。

  便是在這場春花宴上,她自曲水長廊跌落池塘,被路過的陸鴻漸救起。從此,她對他一見傾心。

  眼下,她竟是重生了?

  公主府送來的帖子還在妝台上放着,燙金雲紋刺得她眼眶生疼。

  「更衣。」她忽然起身,「我要去見母親。」

  這一世,她不會再去這場春花宴,也不會再與陸鴻漸有半分瓜葛。

  這邊廂,暮色漫過朱雀大街時,陸鴻漸在演武場挽弓的手忽然一顫。白羽箭竟然擦着靶子釘入後頭的柳樹,驚起了滿枝麻雀。

  他怔了怔,耳邊揮之不去的是前世許煙薇倒在雨夜中最後那一聲輕笑。

  他不懂,不懂她為何明明有了孩子卻不告訴他,更不懂她為何臨死前看他的眼中滿是失望。

  他雖談不上有多珍愛許煙薇,卻也自認是個合格的夫君——吃穿用度從未虧待她,府里上上下下也都尊重這位二夫人。

  可這一切換來的,卻是她死前決絕地說,今生絕不與他合葬。

  當時的陸鴻漸只覺得心口猛然疼痛,眼前就已一片漆黑。

  再度醒來,他便重回了認識許煙薇之前的這一年。

  「二公子!」親衛觀棋捧着燙金的帖子跑來,「昭明公主春花宴的請帖送來……」

  「推了。」不等他說完,陸鴻漸便打斷了他。「說我染了風寒,不便出席。」

  既然前世她那般怨他,想來該是一步錯步步錯了。那今生便不要再見,亦不要再生出那許多不該有的緣分。

  挽弓、搭箭。

  這一箭,陸鴻漸直取靶心,再無偏頗。

  可不知為何,他的心頭卻還是隱隱發顫,許煙薇前世倒在血泊中的模樣,一直在眼前浮現。

  ……

  次日,暮春的風裹着海棠甜膩的香,鎏金錯銀的席案沿着溪水蜿蜒排開。

  陸鴻漸不知自己為什麼鬼使神差的,還是來了這春花宴。

  曲水長廊的九曲迴環與回憶重疊,他盯着欄杆,還記得前世許煙薇便是在此處滑倒,不慎落水。

  觀棋跟在自家主子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可心裡卻忍不住嘀咕。

  不是說好不來的嗎?結果臨到時辰了,又急吼吼地換了錦袍,還徑直奔到長廊這兒來,莫非是約了人?

  「陸二公子也來賞花?」

  正想着,身後便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觀棋回頭,瞧見是禮部尚書府的千金顧明璃帶着侍女走了過來。

  陸鴻漸亦應聲回頭。

  眼前的顧明璃明艷動人,嬌俏可親,與前世兄長去世后的悲痛模樣截然不同。

  「是顧大姑娘來了。」

  「二公子客氣了。」顧明璃欠了欠身,「我聽說你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還以為今日赴宴的,會是你的兄長呢。」

  陸鴻漸柔聲道:「大哥這兩日身子有些抱恙,不便外出。」

  顧明璃眉頭微動:「冬日裡就聽聞大公子身子抱恙,如今開春了,竟然還未好全。我府上恰好識得一位名醫,陸府若有需要,回頭我便將這大夫介紹與你。」

  「那陸某便替大哥謝過了。」

  顧明璃淺淺笑了下,帶着侍女離開了此處。

  雖說春花宴上,這四處都有伺候的宮人在,但她身為女子,與男子見面,還是應當要避嫌的。

  陸鴻漸望着她離開的背影,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

  大哥從小體弱,為了給他治病,陸家不知道請過多少「神醫」。

  顧明璃前世嫁於大哥,終究還是守了寡。

  重活一世,他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姻緣,卻不知能不能改變他人的因果。

  觀棋嘴角抽動了下,心中不禁悶笑。

  原來如此!

  他家公子,是為了見顧大姑娘才來赴宴的!

  老爺夫人近來一直在給公子們相看媳婦兒人選,如今瞅着,陸顧兩家,怕是要有好事了。

  另一頭,鐘聲盪開山間的薄霧,許煙薇正跪在藥師佛前添香油。

  她今日未去春花宴。

  原本母親是不同意她缺席昭明公主及笄之禮的,她們許家世代簪纓,她的父兄皆在朝為官,深受當今聖上的信任。

  而她與昭明公主年歲相仿,自小便是玩伴。

  這樣的春花宴,說白了,實則也是要為她們這些女娘們相看郎君的。

  但許煙薇說服了母親。

  祖母開春便病了,纏綿病榻十數日都未好全。

  春花宴雖要緊,但百善孝為先,她這個當孫女的,若此時還能沒心沒肺地出席宴會,才是真的失了禮。

  眼下她因為祖母拜神而缺席,才真讓人挑不出錯來。

  「喵嗚……」

  檀香繚繞間,經幡後面忽然傳來了幼貓細弱的叫喚聲。

  許煙薇連忙提着裙角繞到佛龕後頭,就看見一隻雪團似的小奶貓,卡在了青石縫裡。

  她忍不住輕笑,又柔柔道:「小傢伙別怕,我救你。」

  說着,她伸手去夠那奶貓的爪子,可誰料衣袖的布料卻被藤蔓勾住,讓她驚呼一聲,整個人踉蹌着往前栽去。

  月白袖擺掠過,堪堪托住了她的手肘。

  許煙薇抬頭,便撞進了一雙寒潭似的眼中。少年眉峰如刃,薄唇抿成冷峻的線,正淡淡地望着她。

  是沈霽舟,鎮遠侯府的小公子。

  前世,她似乎是在成親后,才結識了這位小侯爺,二人之間也談不上有什麼往來。

  「姑娘沒事吧!」垂緗趕來,護住了許煙薇。

  沈霽舟鬆了手,先將那隻奶貓救了出來,才退至三步外,取出一方素帕細細擦拭着雙手。

  許煙薇對垂緗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才又對沈霽舟欠了欠身:「多謝世子。」

  沈霽舟倒是愣了愣:「你認得我?」

  「方才在寺廟門口,看見了侯府的徽記。」

  「那你是?」

  垂緗行了禮,恭順道:「稟世子,我家老爺是當朝參知政事。」

  「原來是許家的姑娘。」沈霽舟收起素帕,細細打量她兩眼。「但今日是昭明公主及笄的日子,姑娘怎麼未曾赴宴?」

  「祖母病了,我來為祖母祈福。」

  「姑娘倒是孝順。」

  他話語平常,可不知為何伴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許煙薇卻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那一會兒我送姑娘回府吧,順道探望一下老夫人。」

  ……

  暮鼓響起時,陸鴻漸依然在曲水長廊這兒。

  可直到月出東山,池塘卻始終平靜如鏡。

  對岸不時傳來貴女們的嬉笑聲,卻獨獨少了那聲驚慌的「救命」。

  她沒有來?

  為何?

  陸鴻漸突然轉身疾走,觀棋連忙跟上。

  「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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