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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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自那日許清瑤在庫房發現虞氏留下的東西后，她便沒有見過父親許雲階了。許雲階正好得了個差事隔日便出發去了臨東，沒有十天半個月的回不來。
主君不在，家中又新來了表妹蘇玉容，宋氏琢磨着便準備辦一場簪花宴。
許煙薇心裡頭明白，這簪花宴其實就是為了讓她這位表姐在京城閨秀中露個臉罷了。
如今她身世坎坷，想要嫁入高門大戶定然困難，但憑着許府的名號，嫁個清流人家也還是可以的。
風裡飄着層層花香，青石板上鋪滿了被昨日細雨打落的花瓣。
許煙薇幫襯着母親在垂花門外迎客，今日許府是主，自然要招待好一切，不能叫人看了笑話。
日頭攀上東牆時，沈霽舟的馬車碾着滿地殘紅停在了朱門外。
他今日未着慣常的月白廣袖，反倒換了件竹青色暗紋直裰，腰間慣常系着那串錯金鈴，隨着步伐輕晃，俊逸洒脫。
今日，他可是許府的座上賓。
「夫人萬安。」沈霽舟上前，對宋氏恭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
宋氏慈愛地笑着：「世子無須多禮，今日我還要多謝世子願意賞光才是。」
「我與許府的諸位姑娘也算熟識，夫人教女有方，她們在女學里個個兒有過人之處。」沈霽舟的回答進退有度。
宋氏聽了誇讚，面上更喜悅了幾分。
許煙薇此時才對他行了一禮：「世子。」
沈霽舟頷首，自知這是怎樣的場合，並未如往常一般拿她打趣。
「世子這邊請。」引路的嬤嬤殷勤地打起湘妃竹簾，「今日在花廳里，備了頭茬的蒙頂甘露，還請世子品鑒。」
沈霽舟又對宋氏作了一揖，方跟着嬤嬤往裡走去。
踏入月洞門，他忽然聽得假山後傳來清凌凌的琴聲。冰弦震顫的尾音勾得他駐足，忍不住往琴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廣玉蘭的陰影里，蘇玉容正垂眸撥弄着焦尾琴。她發間銀簪墜着的金珠隨動作輕晃，在頸側投下細碎的光斑。
沈霽舟向來好音律，欣賞片刻后輕聲贊了一句：「好一首《杏花天影》。」
他聲音並不大，但院子里安靜，蘇玉容指尖一顫，琴音便戛然而止。
她起身看向沈霽舟，引路的嬤嬤已適時地開口：「容姑娘，這位是鎮遠侯府的沈世子。世子，這是許府的表親容姑娘。」
蘇玉容忙福了福身：「世子安好，我的琴聲驚擾世子了。」
「姑娘彈得很好，是我唐突。」
沈霽舟略一點頭，孤男寡女的本也不欲與她多言，但此時許清瑤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
「表姐，你的披帛送來了！」
聞聲看去，許清瑤正親自捧着檀木托盤碎步跑來，鵝黃輕紗在晨光里泛起漣漪。
她走到近處才像是剛看見沈霽舟，忙紅着臉行禮：「世子安好。」
「三姑娘今日甚是清麗。」沈霽舟客氣了一句，便示意嬤嬤帶着自己離開了此處。
許清瑤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笑容凝在了唇邊。
她原本是讓侍女來給蘇玉容送披帛的，但走到垂花門那兒，她就看見了沈霽舟。
蘇玉容刻意在這院子里彈琴，不就是想要招蜂引蝶嗎？她才不會便宜了她。
「清瑤妹妹？」蘇玉容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許清瑤轉身時已換上溫軟的笑意：「表姐，你快試試這披帛。母親說了，今日要你幫着打理茶席插花呢。」
……
巳時，簪花宴正式開席。
花廳內十二張檀木案幾次第排開，雨過天青釉瓶映着透進格窗的春陽，泛起粼粼波光似的釉色。
許府的姑娘們和今日的貴客一同插花，言笑晏晏間，氣氛很是溫馨素雅。
「好一株槐紫！」花廳里突然爆出喝彩。
許煙薇放下手中的玉蘭抬頭看去，見許清瑤正將最後一株牡丹插入花瓶。金絲牡丹襦裙與嫣紅花朵交相輝映，襯得她比往日里更艷麗了幾分。
「三姑娘這瓶花簪得是真好看。」
「是啊，這國色天香的牡丹就是能艷壓群芳。」
大伙兒三三兩兩地議論着。
許煙薇不動聲色地看向母親，就見母親的臉色確實冷峻了幾分。
她搖頭輕嘆了口氣——清瑤到底年紀小，不明白今日的簪花宴根本不該是她搶着出風頭的場合。
「呀！這瓶花簪得真是精緻！」
隨着另一人的聲音響起，眾人的目光又被吸引到了蘇玉容那頭。
她正將白山茶斜斜插入瓶口，枯枝橫斜處綴着三兩茉莉，素凈得像是把滿園春光都洗滌幹淨了。
御史夫人撫着蘇玉容瓶中的白山茶惋惜：「這雪塔最是嬌貴，只怕這瓶花不要多久便枯萎了。」
蘇玉容柔聲道：「夫人，若是用晨起時收集的芭蕉葉上的露水養着，可保它三日不枯。」
「果真？」
「果真。我少時常幫着母親打理花圃，這法子夫人回去試一試，保管有用。」
御史夫人滿意地點頭，又連連讚歎了兩句。
「這瓶花，我倒是想起了《雲林堂錄》里『素艷凝露』的意境。」沈霽舟在一旁看着，亦附和了一句。
這位御史夫人是他母親的好友，他自然也要乖覺一些。
只是他的話落在許清瑤的耳中卻格外刺耳。
往日里見他和許煙薇走得近也就罷了，可今日這個落魄的蘇玉容哪裡配得上他的青眼有加？
許煙薇適時輕笑：「世子既誇了表妹，可要飲盡這盞蒙頂甘露作彩頭才好。」
鎏金茶盞推過去時，她餘光瞥見許清瑤的臉色好了一些。這盞茶方才是許清瑤親手煮的，外人雖不知道，但沈霽舟在女學也品過她的手藝，應當能喝出來。
今日宴會，若是許清瑤不慎失禮，連累的也是整個許府的名聲。
待日頭正好，臨近午膳時，朱門外忽然響起了馬蹄聲，而後便是什麼人被簇擁着走進來的聲音。
許煙薇抬眼，便瞧見陸鴻漸與顧明璃一同走了進來。
「夫人見諒。」顧明璃對着宋氏盈盈下拜，「我的馬車在路上壞了車轍，幸得陸二公子相助，這才來晚了。」
許煙薇垂眸，忍不住略帶諷刺地笑了笑。
挺好，今生他們是可以公然出雙入對了。
作者有話說:
有一點點小問題，下午更新第二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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