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碎
9.22
陸鴻漸和顧明璃的到來給這場簪花宴掀起了一陣小小的波瀾，陸府二公子這樣的人物與顧家大姑娘之間的緋聞，總透着一絲旖旎的春光。
不過畢竟當着人家的面兒，大伙兒再怎麼內心波濤洶湧，面上也不能表露太多了。
午宴是男女分開用膳的，男客在花廳，女賓在內院。
陸鴻漸與顧明璃分開時，略有些抱歉：「方才好些人瞧着，好似……好似又造成誤會了。」
顧明璃淺笑了下：「你是怕你兄長又要訓斥你了？」
陸鴻漸有些不好意思：「上回替大哥送禮的事，是我思慮不周。」
「無礙。」顧明璃安慰地看他一眼，這才跟着侍女往內院去。
她其實並不介意外人誤會她與陸鴻漸之間的關係，事實究竟如何，她與陸鴻淵心裡頭都明白就夠了。
況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與陸鴻淵的婚事早些年就已經算是半定了下來，可拖到今日遲遲沒有下文，她知道是她母親不願意將她嫁入陸家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陸鴻淵的身子，確實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母親愛女之心她理解，但這些年來，她心中始終都只有陸鴻淵一人。
如今她與陸鴻漸的緋聞鬧得沸沸揚揚，雖於她女子的清白有礙，但無形中也嚇走了一批想要去顧家提親的人。
於她而言，這是好事。
……
午後的日頭斜斜穿過葡萄架的藤蔓，在青石板上織出一片碎金斑駁。
許煙薇站在迴廊拐角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一枚褪色的平安符——這是她自小就佩戴在身邊的物件，前世，也曾贈予隨軍出征的陸鴻漸。
不過今生，她是不會再將自己的真心草草錯付了。
「許煙薇。」
低沉的嗓音驚得她指尖一顫，平安符輕飄飄落在了地上。
陸鴻漸俯身去拾，在看清那枚平安符時心裡頭不禁咯噔了下。
前世夫妻琴瑟和鳴時，她鄭重地把這枚平安符交給了他，說會護佑他平平安安，他也始終都貼身收着它。
許煙薇站在原地，目光掠過他後頸那道疤——前世替他更衣時，他說這是幼年墜馬留下的疤痕。
那時候，她還傻傻地心疼了好久。
「陸小將軍安好。」接過他遞過來的平安符，許煙薇退後半步，繡鞋碾過一片海棠殘瓣。「前廳往東走，將軍莫要走錯了。」
「不是說好了直接叫名字？」
許煙薇笑笑：「將軍在女學也算是我的先生，豈有對先生直呼其名的道理？」
陸鴻漸心裡輕笑了下，她說起這些歪理來，倒總是振振有詞。
許煙薇欠了欠身轉身欲走，陸鴻漸的聲音又從背後傳來。
「我與顧大姑娘，其實……」
「將軍不必同我解釋。」許煙薇回頭，看着在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您與顧家姐姐自幼相識的情分，滿京城誰人不知？」
她故意咬重「情分」二字，腦中恍然浮現前世他們二人在靈堂上交疊的衣袂。
「你誤會了。」陸鴻漸向前逼近一步，「我今日真是恰巧碰見了她，順路……」
「那便順路吧。」許煙薇打斷他的話。
這些是是非非，她真的不想聽他解釋。無論他此時與顧明璃是有情還是無情，都與他沒有半分關係，不是嗎？
假山後有輕微的窸窣響動，很難讓人注意到。
許清瑤捏着團扇的指節泛白，眉頭緊蹙地盯着不遠處的二人。
她原本是追着一隻翠羽蝶而來，沒想到竟然窺見了更精彩的戲碼。
可是什麼時候長姐與陸家的二公子也走得這般近了？她不是向來與世子私交甚篤嗎？如今忽然又冒出來個陸二公子，實在是……
許清瑤心中生出幾分莫名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庶女的身份是萬萬配不上沈霽舟的，也不敢有這些痴心妄想，她所圖不過是希望嫡母宋氏未來在婚嫁一事上，不要過分苛待了她。
是以，她雖然羨慕長姐與世子走得近，心中卻不敢有半分怨懟。假如來日沈許兩家真的能結秦晉之好，沈霽舟成為了她的姐夫，她也是願意的。
但是如今半路殺出來一個陸鴻漸她便有些不樂意了，更覺得長姐未免有些朝三暮四。
「許煙薇，我可得罪過你？」那頭，陸鴻漸微蹙眉頭，仍攔着許煙薇不讓她走。
許煙薇挑眉：「將軍說什麼呢，您自然是沒有得罪過我。」
「那何以你對任何人都言笑晏晏，唯獨對着我就像是長了牙的小豹子？」
許煙薇偏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燦爛地笑了笑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足以讓他吐血的話。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遠處的許清瑤險些折斷扇骨，不遠處他們二人的舉止落在她的眼裡，無疑是在打情罵俏！
咬了咬牙，她出言大聲喚道：「大姐姐！」
許煙薇原本正欲離開，聽見許清瑤的呼喚不由回頭：「三妹妹？」
「大姐姐，世子正在前廳尋姐姐呢。」許清瑤笑得天真，指甲卻掐進掌心。「世子說，他新得了一幅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非要大姐姐去幫着辨別真偽呢。」
她說着餘光掃過陸鴻漸，語氣越發甜膩：「世子說了，他只信得過姐姐的眼力。」
許煙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那走吧，我們去花廳。」
許清瑤連忙提着裙角疾步上前，生生隔開他們二人的身影：「是呢，咱們得快些，要不然世子該等急了。」
陸鴻漸伸手欲攔，許煙薇卻已如游魚一般滑出了他的視線。
海棠花瓣撲簌簌落滿肩頭，他盯着前頭許煙薇的背影，忽而覺得或許重來這一世，並非要讓自己不再與她有任何牽扯的。
許煙薇卻始終未再回頭。
穿過月洞門時，她摘下已經有些鬆了的玉蘭簪。青絲垂落的剎那，恍惚又是前世臨死前她那般決絕地說絕不與陸鴻漸合葬的模樣。
一條鯉魚躍出水面，又墜入荷塘，驚碎一池陽光。
許煙薇散落的青絲被穿堂風捲起，與陸鴻漸追來的玄色衣袂在空中交纏一瞬，又似前世斬斷的姻緣線般，倏然散入暮色再無痕迹。
作者有話說:
三妹妹怎麼無形中助攻了，哈哈哈～
這邊統給大家解答一下疑惑，今生發生的事情和前世是截然不同的，因為蝴蝶效應。前世當然也有表姐蘇玉容的出現，可是那時候，許煙薇的心思都在陸鴻漸身上，也沒有去過女學，再不久，她就定親出嫁了。換句話說，蘇玉容要宅斗的對象，也不是許煙薇。
所以，這一世對許煙薇來說，是真的全部重新來過了～
至於顧明璃，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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