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罰跪
12.14
夜色浸透時,許府祠堂的青銅獸首香爐騰起三縷青煙。
許煙薇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望着供桌上層層疊疊的牌位,心裡漫過了一絲失望與委屈。
「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宋氏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許煙薇挺直脊背:「女兒知錯,女兒不該妄言斷紋之說。」
「啪!」
茶盞碎在膝前,碧螺春混着瓷片濺濕了許煙薇的月華裙。
「母親!」許令紜驚呼着要撲過來,卻被李嬤嬤死死拽住了胳膊。
「你也知道自己是妄言?」宋氏廣袖翻卷,「你當國公夫人真信了那套說辭?不過是給許府留三分顏面罷了。」
許煙薇低着頭:「今日事出緊急……」
「事出緊急便能隨意撒謊?」宋氏手中的翡翠念珠突然砸在了她的肩頭,「你可知若是被人戳穿,你父親的前程都要毀在你手裡?」
一旁的侍女已經高舉着家法藤條進來。
宋氏奪過藤條,冷冷道:「把手伸出來。」
許煙薇心裡輕嘆口氣,剛伸出手來,許令紜就掙脫了李嬤嬤的桎梏,衝過來攔在了她跟前。
「母親!阿姐就算有錯,也是當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那時候告訴國公夫人,咱們真的送了一把有裂痕的琴過去,豈非更大的不敬!」
宋氏看着她就覺得頭疼不已。
從小到大,她已經刻意不讓她們姐妹二人太過親近,可偏偏令紜就是喜愛那個私生女!
「你讓開。」宋氏皺起眉頭,「我管教你姐姐,難不成你要攔着?」
許令紜抱着許煙薇不撒手:「母親要打就連我一同打,反正我覺得阿姐沒錯,母親不該罰她!」
「你!」宋氏氣急,「你以為我不會連你一起打?」
「夫人,老爺回府了。」小廝的通報聲打斷了祠堂內的爭執。
許雲階帶着滿身酒氣跨進祠堂,腰間玉佩撞得叮咚作響。
「這是在鬧什麼?夫人怎麼讓她們姐妹二人跪着,今日國公夫人才誇了她們……」
宋氏看向許雲階,差點兒想問問他心疼的究竟是他和那個賤人的野種,還是他們二人嫡親的女兒。
「煙薇今日撒了謊,我都看出來了,難道老爺看不出?」宋氏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
許雲階捏了捏眉心:「此事她也是為了府上着想,如若不然,今日該如何收場?夫人,你也不要太苛責她了。」
「苛責?老爺覺得我苛責?」宋氏握緊了手中的藤條,微微顫抖。
許雲階使了個眼色,讓身旁的小廝把藤條拿了過來,才又緩和了語氣。
「我知道夫人也是為了她們好,但她們年歲還小,慢慢兒教就是了。這若是打的身上一道道傷痕,也不便去女學不是嗎?」
宋氏冷笑了聲:「好,好,我不打。許煙薇,你今夜就在祠堂跪着,天不亮你不許出去。」
許令紜連忙求饒:「母親,您就饒了阿姐吧。」
「你若是再幫着她,你就與她一同罰跪!」宋氏斥道。
許令紜從小被嬌縱慣了,是個犟脾氣,此時聽了不禁依然抱着許煙薇,氣鼓鼓道:「母親好不講理,跪就跪,我今日就同阿姐一起跪到天亮!」
宋氏只覺得被氣得頭暈,指了指她,一甩袖子背着手走出了祠堂。
許雲階無奈地嘆口氣,到底要給這個府上的主母幾分顏面。他關照了下人幾句,讓他們晚上仔細守着二位姑娘,這才離開了祠堂。
……
月光透過菱花窗欞斜斜切進來,將姐妹倆的影子投射在青磚地上。
許令紜揉着發麻的膝蓋,把裙擺鋪開當墊子:「阿姐你坐我裙子上吧,晚上天涼,這磚地能把人給跪壞了。」
許煙薇笑着撫了撫她的腦袋,心裡頭總算有幾分安慰。
從小到大,雖然母親很是偏心許令紜,但她這位二妹妹,也是一直都真心誠意地待她好。
「阿姐,你說那琴怎麼忽然就有了裂紋?」許令紜揪着腰間的衣帶把玩,「我記得昨日你擦拭古琴時,那上頭沒有裂紋。」
許煙薇心中浮現昨夜窗外好似閃過的人影,那道影子看着有些像許清瑤。
但這些事她不想讓許令紜煩心,遂只是淡淡道:「或許是白日里天氣燥熱的緣故吧,前些時候不是連着晴了好幾日嗎?」
「是嗎……」許令紜將信將疑,卻也沒有深究,又道:「不過世子人真好,今日在國公府,他也算是幫着阿姐了。」
許煙薇點點頭,望向窗外的月光。
她今日剛看見裂紋的時候,也有些驚惶失措。那道裂紋太新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可是她急中生智,想起曾在女學藏書樓的書里見過一張有斷紋的古琴,才敢冒險一搏。
至於沈霽舟……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今日他一定會願意幫自己的。
不過這一招也險,幸好她賭贏了。
祠堂梁間的燕子突然驚飛,帶落幾片碎瓦。
許令紜嚇得鑽進長姐懷裡,發間茉莉頭油的味道讓許煙薇心裡頭放鬆了幾分。
「阿姐,你的手怎麼這樣涼?」許令紜握着她的手呵氣,「我給你暖暖。」
許煙薇心裡一片柔軟,但望着妹妹腕間新戴的珊瑚鐲子,又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母親昨日才給的,襯得許令紜肌膚勝雪。而自己腕上這隻鐲子,好似是母親前年給她的了。
「阿姐,我覺得三妹這陣子,有些怪怪的。」許令紜的聲音又傳來。
許煙薇「嗯」了一聲,低頭問她:「怎麼忽然這麼說?」
「不知道……反正總覺得不太對勁。」許令紜想了想,「自從林婉琅出嫁后,三妹妹就有些怪。前日我去給她送蓮子羹,看她站在東書房那兒發獃,連我喚她都沒聽見。」
許煙薇挑了挑眉,心中閃過一絲什麼。但她只是拍了拍許令紜,讓她別多想。
梆子敲過三更時,許令紜枕在長姐的膝上睡着了。
許煙薇輕輕撫過她發間珠花,唇邊也有淺淺的笑意——她這個妹妹,真是朵解語花。
祠堂門軸突然「吱呀」輕響。
許煙薇抬眼望去,只見月光把許清瑤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抱着件雪青披風立在門檻外,笑得溫軟:「夜裡風涼,我給姐姐們送披風來了。」
作者有話說:
二妹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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