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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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提點

  祠堂的月光像一匹揉皺的素絹,鬆鬆垮垮地鋪在許煙薇膝前。

  許清瑤抱着披風走進來,裙角被穿堂風捲起細碎的漣漪。

  「大姐姐。」她輕喚一聲,垂眸將披風遞到許煙薇手邊。「更深露重,二位姐姐仔細着涼。」

  許煙薇接過披風,輕柔地給熟睡着的許令紜披上。

  她抬眸看向許清瑤。

  這個素日里最為乖順的庶妹,鬢角別着一朵新裁的浮光錦海棠,正是前些日子許令紜給她送去的料子。

  「三妹妹費心了。」

  許清瑤順勢跪坐在她身側:「我方才來的時候路過東書房,見父親還獨自在裡頭飲酒呢……」她頓了頓,「大姐姐可知父親有什麼心事?」

  燭火「噼啪」爆開燈花,驚得許令紜在夢中嘟囔了一聲。

  許煙薇輕輕拍撫她的後背,似笑非笑道:「三妹妹如今,倒比垂緗還愛打聽閑事了。」

  「大姐姐說笑了。」若是換作平時,她早就低了頭說一句「清瑤不敢」了。

  可今日,她卻依然淺淺笑着:「我只是想,東書房一般都是空置着,很少有人去。可父親今日卻在那兒喝悶酒,想來是有些不同於往日的。」

  許煙薇斂了笑意:「那也是父親的事,豈容我們置喙?你這樣嚼舌根,就不怕母親動怒?」

  許清瑤這才低了頭:「是我失言。我只是想着,今日姐姐們受罰,我總要尋個話頭寬慰寬慰姐姐。」

  「寬慰?」許煙薇扯了下嘴角,「三妹妹昨日站在廊下看我拭琴時,也曾想着要這般寬慰我?」

  許清瑤瞳孔驟縮,冷汗順着脊背滑落,強笑道:「大姐姐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

  許煙薇並不想和她分辯清楚,沒證據的事,就算她認了又能如何。

  況且,眼下更要緊的是弄清楚她為何要對自己有這樣的敵意,從而化解日後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在她的印象里,前世她的這位庶妹從未和她有什麼過不去的。

  靜默了會兒,許煙薇道:「前幾日在女學,世子私下裡誇你沏的雨前龍井別有風味。」

  許清瑤倏然抬頭,撞進許煙薇寒潭般的眸子里。

  那日她特意用晨露烹茶,沈霽舟當時什麼也沒說,可原來竟單獨對長姐誇讚了她。

  一陣紅暈浮上面頰,許清瑤小聲道:「什麼好東西世子沒見過?他不過是隨口說一句好話罷了。」

  許煙薇盯着她:「清瑤,你同我說一句實話,你是不是心儀世子?」

  「我沒有!」許清瑤連忙抬頭,急急地攥住她的衣袖。「世子金尊玉貴,我萬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

  「沒有就好。」許煙薇拂開她的手,「三妹妹可知,鎮遠侯夫人為世子相看的,都是一品大員家的嫡女?」

  許清瑤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忽而又生出幾分怨懟。

  嫡女,她許煙薇也根本不算是什麼嫡女,她是個連庶女都比不上的私生女!

  「即便是我和令紜,鎮遠侯府都未必能看得上。」許煙薇不知她心中所想,還在低聲與她說着。「侯府門楣,不是咱們可以隨意攀附的。」

  許令紜在夢中翻了個身,發間的珠花「叮鈴」墜地。

  許清瑤順手去拾,卻聽見頭頂傳來輕飄飄的一句:「三妹妹這雙手,合該配個清流人家的如意郎君。」

  「大姐姐教訓的是。」許清瑤將珠花攥進掌心,尖銳的銀托刺得她生疼。「只是妹妹愚鈍,不知大姐姐對世子……」

  「我對他,正如他對琴。」許煙薇正色看着她,「高山流水遇知音,足矣。」

  「大姐姐通透。」許清瑤垂下眼帘,「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沒有兒女私情,世子為何獨獨待姐姐不同?」

  許煙薇輕嘆了一口氣,實在覺得這個庶妹有點蠢。

  她輕輕撫了撫許清瑤的面頰,道:「即便對我不同又如何?你難道覺得世子的青眼有加,於我而言真是什麼好事?」

  許清瑤怔了怔,一時也不知自己該不該信她說的這番話。

  「我乏了。」許煙薇鬆手,倚着供桌闔上眼。「三妹妹回去吧,不早了。」

  許清瑤應了一聲,起身時因跪坐久了,覺得雙腿有些發麻。

  她緩緩往外走着,又回頭望了一眼。許煙薇的側臉浸在陰影里,讓她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

  出了祠堂,剛穿過月洞門,許清瑤便碰上了捧着薑湯的蘇玉容。

  許清瑤正要側身離開,卻被她怯生生扯住半截衣袖。

  「清瑤妹妹且等等。」蘇玉容說着,從荷包里摸出個油紙包,揭開是幾顆裹着糖霜的山楂球。

  「我方才在小廚房裡煮薑湯,瞧見有新漬的果脯,想着你最愛酸甜口,特意給你拿的。」

  許清瑤盯着她指尖新染的鳳仙花汁,淡淡道:「表姐費心了,只是我近日牙疼。」

  「是了,這幾日天燥得很。」蘇玉容仰頭望了望月亮,燦爛地笑着。「前幾日我替姨母曬書,見那《齊民要術》里說,桐木最忌驟冷驟熱,容易生裂紋呢。」

  許清瑤心中一緊,今日送給殷國公夫人的古琴,正是桐木做的。

  「你……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蘇玉容無辜道:「姨母有個桐木做的妝奩,很是喜歡,我想着得好生為她保養好。」

  「表姐說這些做什麼。」許清瑤從她手中接過幾顆山楂球,糖霜簌簌落在青石縫裡。「我又不懂木工活計,妝奩的事,只能讓表姐為母親費心了。」

  蘇玉容笑笑,又道:「我聽說今日在國公府,姨父送給國公夫人的琴,忽然多了一道裂痕。清瑤妹妹,你說那琴也是桐木的,會不會是驟冷驟熱的緣故?」

  許清瑤猛地後退,繡鞋碾碎滿地月光。

  昨夜,是她用浸透冰水的棉帕敷在琴身。她聽着桐木在驟冷驟熱間發出細微的「咔嗒」聲時,好生留意過四周並沒有旁人。

  蘇玉容說的這幾句話,究竟是有心提醒,還是無心碰巧?

  「妹妹的臉色怎麼這般白?」蘇玉容將薑湯碗塞進她手中,「快飲些暖暖身子吧,當心……」她忽然踮腳,拂去許清瑤發間落花。「當心夜露傷了根本。」

作者有話說:

許煙薇不是聖母哈,只是許清瑤前世沒有算計她過,今生在此之前,也一直是乖順的妹妹,所以第一次,她給她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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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嫁權臣后他兼祧兩房,重生她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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