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遇刺
13.59
馬車碾過官道上的碎石,驚起幾隻寒鴉。
許煙薇避開了他的目光,不想深究這目光里究竟藏着些什麼,她不感興趣。
「公子,還有十里就到……」
馬車外觀棋的稟報被破空聲撕裂。
三支羽箭忽然釘入車轅,駿馬嘶鳴着揚起前蹄,車夫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就已經被第四支箭射中,悶哼一聲栽進了泥里。
陸鴻漸一把將許煙薇按在身下,箭鏃擦着他的肩胛穿透車簾。
「帶她們進林子!」陸鴻漸踹開車門,寒鐵劍已出鞘三寸。
觀棋拽着垂緗滾下馬車,七道黑影從道旁的槐樹上躍下,手中彎刀鋥亮。
許煙薇被陸鴻漸裹挾着跌進枯草叢,心頭大震。
他們如今還在棲霞山上,可棲霞山修的都是官道,山上又有長公主親自開設的女學。這樣的官道上,竟然也會有刺客!
難道說陸鴻漸說的都是真的,如今真有北狄刺客潛入了京城?
「小心!」
許煙薇一怔,抬眼便見刀光劈面而來。
陸鴻漸反手格擋時,劍鞘擦過她的耳尖,削落一縷青絲。
「閉眼。」
溫熱的掌心覆上她雙眼的剎那,許煙薇聽見血肉撕裂的悶響。
濃稠的液體濺在頸間,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
陸鴻漸的呼吸掃過她顫抖的睫毛,劍風在耳畔織成一張密網,卻始終將血腥隔絕在方寸之外。
「公子!東南方!」
觀棋的嘶吼混着金屬相撞聲傳來。
許煙薇透過陸鴻漸的指縫,瞧見垂緗被黑衣人扯住了裙角。好在觀棋眼疾手快,立刻擲出匕首扎進了對方眼窩。
她剛要鬆一口氣,後頸突然一涼——有人繞到了背坡!
陸鴻漸旋身將她甩到身後,劍鋒貫入偷襲者的胸膛。
許煙薇撞上他後背,鼻尖抵着被血浸透的衣料,發現他左臂有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她記得這道傷痕,也記得前世自己是如何心疼他。
在外人眼中,陸鴻漸是年少有為的陸二公子,是一呼百應的少將軍。只有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了命去搏來的。
「抱緊。」
許煙薇尚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被陸鴻漸單手托起。
他踩着傾倒的馬車騰空,劍尖挑飛兩支冷箭。
刺客的彎刀鉤破她袖口時,陸鴻漸竟用受傷的左臂去擋,生生讓刀鋒卡在了臂骨間。
「陸鴻漸!」
「低頭!」
陸鴻漸染血的手按着她後腦勺壓進懷裡,右腕翻轉削飛了眼前兩名刺客。
許煙薇的驚呼悶在他胸口,聽見他心跳快得異常。
她垂落的髮絲纏上他染血的劍穗,好像前世他們剪不斷的那一段孽緣。
觀棋突然悶哼着跪地,肩頭插着半截斷箭。
最後三個刺客趁機包抄,刀光封住所有退路。
陸鴻漸突然將許煙薇推向觀棋,自己迎着刀鋒撞進敵陣:「帶她走!」
許煙薇看見他故意露出空門,任由彎刀劃過腰腹,卻在對方近身時用劍柄擊碎其喉骨——他前世在戰場上,也都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她皺緊眉頭,用力掙開觀棋的手,抓起地上的碎石砸向刺客的後腦。
那人吃痛回身,刀鋒卻劈向嚇呆的垂緗。許煙薇想都沒想撲過去,可突然間天旋地轉,陸鴻漸竟用後背替她擋下了這一刀。
玄色錦衣裂開,血順着銀線竹紋往下淌。
許煙薇被他壓在身下,清晰地看見他瞳孔里映着自己蒼白的臉。
前世雨夜他抱着顧明璃的畫面與此刻重疊,只是這次他的血是燙的,燙得她心口有些發疼。
「你……」許煙薇張了張嘴,卻一時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別動。」陸鴻漸的劍從她耳側刺出,貫穿正欲補刀的刺客,而觀棋也在此刻,將短刃捅進了最後一名刺客的心窩。
馬蹄聲由遠及近,巡防營的人終於來了。
陸鴻漸脫力倒在了許煙薇的身上,手指仍死死扣着劍柄。
……
陸府西廂房內,葯香混着沉水香在暖閣中浮沉。
許煙薇坐在黃花梨圈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茶盞邊沿。
陸鴻漸已經被送回陸府醫治,她沒有離開。他傷得那麼重,多半是為了救她,若是她不能看着他醒來,她良心不安。
陸夫人也在暖閣中坐着,此時愁眉不展,嘆道:「鴻漸自小便是這樣,刀劍傷不知道受了多少回,倒叫許大姑娘見笑了。」
這是她前世的婆婆。
不得不承認,前世雖然陸鴻漸對她沒有真心,但她這位婆婆卻是極好的。
「夫人不必憂心,陸二公子福澤深厚,一定能化險為夷。」她柔聲寬慰。
陸夫人長嘆口氣:「他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
「別胡說。」陸老爺打斷了她的話,「太醫不是說了嗎,沒有傷到要害。」
陸夫人點頭,二人又說了些什麼,但許煙薇沒有聽得很真切。
她只是垂眸望着茶盞,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前世,她曾在這間屋子為陸鴻漸換過數次傷葯,就連窗邊梅瓶該擺什麼角度,都刻在她的骨子裡。
更漏聲催到二更時,小廝終於跌撞着來報:「二公子醒了!」
許煙薇請示陸家二老,在得到准許后,才隨着小廝去探望陸鴻漸。
踏入廂房,只見陸鴻漸半倚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如紙,卻偏要伸手去夠案頭的茶壺。
「我來吧。」她快步上前斟茶,刻意避開了他灼灼的目光。
陸鴻漸接過茶盞時,指尖擦過她掌心,忽而笑了:「你今日砸人後腦的準頭,倒比女學投壺時強上許多。」
「陸小將軍說笑了。」許煙薇退後半步,「當時,我不過是情急自保罷了。」
陸鴻漸看着她:「真的只是自保?」
許煙薇點頭:「今日換作任何人在場,我都會那麼做。」
燭火「噼啪」炸開燈花。
陸鴻漸斂了笑意,望着帳頂輕聲道:「你可曾想過,若我真死在棲霞山……」
「陸小將軍慎言。」許煙薇蹙眉,「陸府上下都為你懸心了一整夜,你又何必說這種晦氣話?」
陸鴻漸忽然撐着身子坐直,紗布下滲出的血痕染紅了衣襟:「那你呢?你可曾懸心?」
許煙薇怔了怔,不懂他此時此刻究竟想要表露什麼樣的心緒。
若說他中意她……她是不信的。
前世她那樣全心全意地陪在他身邊,都沒有換來他的真心,今生反倒忽然動了情?
許煙薇深吸口氣,正色道:「陸小將軍,你是朝廷棟樑,自然……」
「許煙薇。」陸鴻漸打斷了她的話,「你我之間,非要這般打官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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