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收屍
1.14
電梯里死寂一片，四面鏡壁反射着模糊的人影，卻又像多出了一道，看不清臉，卻始終站在角落。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來人！」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幾近崩潰，「這可是私立醫院啊，條件最好的那種！我們花了那麼多錢才來，怎麼連個電梯都修不好！」
坐在角落裡的少年怔了怔，慢吞吞地開口：「阿姨，你先別激動。這家醫院雖然貴，但是幾十年前的老樓了，這些事情誰又說不準。」
「可我們已經困在這兒很久了，真的很久了……」女人的聲音開始發顫，眼眶泛紅，手死死地握着包。
突然，她的目光被什麼吸引，定定地落在角落的一個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一襲白色長裙，說是裙子卻更像是一件超大號的白色T恤，垂到膝蓋以下。
她坐得筆直，低着頭，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詭異而生冷。
而最讓人不安的，是她那雙眼睛，黑色的瞳孔佔據了眼球的大半，像極了恐怖片里深夜突然轉頭的那種角色。
「肯定是你搞的鬼！」中年女人指着她，聲音發顫。
「我？」沈枳緩緩抬頭，神情淡淡地撓了撓頭髮，「我不會高科技。」
頭頂的白熾燈嗡嗡作響，忽明忽暗，光線忽然打在沈枳臉上，她微微側頭，似乎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
少年猶豫了下，慢慢挪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你是……也是來看病的嗎？家裡有人住院？」
沈枳緩緩轉過頭，一雙黑得幾乎看不見眼白的眼睛靜靜地望着他。
那一瞬間，少年只覺得脊背一涼，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似的，趕緊轉過頭去，試圖轉移話題。
「阿姨，你是給誰送飯？」他低聲問道。
中年女人苦笑一聲，低頭看了眼手中快涼透的飯盒，「小軍……我兒子，馬上要做手術了。醫生說，不一定能成功。」
「幾成把握？」少年問。
「只有百分之十。」她聲音低啞，幾近破碎。
「那你肯定很難受吧。」少年像是在感慨，抬頭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啊，也太慘了，阿姨，你有沒有拜過佛？」
女人怔了一下，抬頭看向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是求神拜佛啊，」少年笑得輕鬆，「一般這種時候，大家都會去求個平安福，不是嗎？」
中年女人低下頭，眼神空洞。她又何嘗沒求過？寺廟跑了不知多少遍，膝蓋都快跪爛了，可神從沒回應。
少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繼續說道：「神若無用……那你有沒有想過，拜鬼？」
電梯里倏地一冷，彷彿溫度驟降。
「別亂說話！」中年女人下意識地呵斥了一聲。
可少年並不理會，自顧自地說：「神總是不回應……有時候，不如拜鬼，來得快。」
他沒再繼續，可女人已經聽進去了。
「拜鬼？」她喃喃。
見她動心，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對啊！正好我知道一個法子，據說挺靈的，你要不要試試？」
女人猶豫了下，終究抵不過心中那點執念。
「行。」她低聲應了。
少年笑了，「姐姐，你也來吧。」他說着拉了沈枳一把。
沈枳皺了皺眉，有些不耐。
「願望都是有代價的。」她看着中年女人，語氣平靜，「人各有命。」
中年女人怔住，臉上的表情慢慢扭曲，「命？小軍才七歲，他不能死……」
沈枳嘆了口氣，「你不是說還有百分之十的機會嗎？」
中年女人一頓，沈枳就明白了，在這位母親眼中，孩子已經死了一半。
「行，我陪你們玩。」
少年要玩的是招鬼。
他們按照少年的說法，三人站起身，各自站到了電梯三個角落。
沈枳回頭看了眼中年女人，「你確定？」
女人沒有回答，反倒是少年冷笑一聲：「你怕什麼？」
沈枳不再說話。
根據少年說的話，三人閉上了眼。
少年第一個動，輕輕拍了拍沈枳的肩。
沈枳睜開一隻眼，眯了眯，然後拍了拍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轉身，朝空着的角落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
第一輪，正常。
第二輪，依舊平靜。
到了第三圈，中年女人剛拍上少年的肩，一股寒意便順着手心竄入體內，冰冷刺骨。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電梯的燈突然熄滅了。
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耳邊，彷彿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第四個人出現的時候……就可以許願了。」
「阿姨，你不是想讓你兒子活下來嗎？」
「沒事的，試試而已。」
一瞬間，中年女人覺得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慢慢侵蝕，她下意識睜開眼，電梯中央，那個剛才還說話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弔死在空中。
「啊！！！！」她尖叫出聲，「救命！救救我！！！」
沈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冷冷地，「這世上沒有免費的東西。」
「得虧你沒許願……不然這回，我就得帶兩個走了。」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這次之後，你想好好活下去，也難。」
「閉眼。」
中年女人聞言下意識地閉上眼。
沈枳從包里緩緩掏出一根蠟燭，指尖輕輕一彈，火光在空氣中「噗」地一聲燃起，。
吊在半空中的少年猛地睜開眼，眼白布滿血絲，雙手掙扎着朝她撲來，腳下的繩索綳得發緊，彷彿下一秒就要斷裂。
沈枳後退一步，神情漠然，將那蠟燭一拋，火焰在空中劃出一道灼熱的弧線。
「還真是個混賬，死都不安分。」她冷冷開口，聲音如冰刃割喉，「生前弒母，死後還想殺別人的母親，你是嗜虐成癮，還是天生就是個畜生？」
那少年滿臉怨毒，嗓音撕裂般尖利：「她們都該死！女人都該死！你也該死！！」
話音未落，他驟然掙斷繩索，尖叫着撲向沈枳。
火焰也隨之熄滅，室內一片死寂，陰氣翻湧。
「你……不殺我？」少年跌落地面，一時間怔住了，像只被遺棄的野狗。
沈枳看着他，語氣淡淡地嘆了口氣：「你都已經死了，我還能殺你幾次？」
「我放你下來，是想讓你學點人樣，做回個善良的魂。」
少年唇角一扯，發出一聲陰冷的笑。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偷襲，指甲如鉤，直奔沈枳面門而來，
「真他媽蠢。」
沈枳一腳踹翻了他，動作幹脆利落，彷彿早就預料到他會來這招。
「我說什麼你還真信！」
她彈了個響指。
「嘭——」
火焰瞬間自少年體內炸開，灼熱的紅光吞噬他瘦小的身體，燒焦的氣味在空氣中蔓延。
四面牆壁彷彿都被火光染成了血色。
「自殺者，永不得輪迴。」沈枳聲音平靜如水，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但你也可憐，下輩子，我送你個機會。」
「讓你母親投胎做你兒子，好好體驗一遍你自己的人間煉獄。」
她走上前，抬手就是左右兩巴掌，清脆作響。
「記號打好了，等你到了陰曹地府，鬼差能認出來。」
她看了一旁嚇傻的中年女人，「你也是，兒子要死了，才激發你的母愛，之前幹什麼去了，你也是活該。」
「散。」
隨着她一聲輕喝，電梯燈猛地亮起。
救援人員終於趕到。
當門打開那一刻，中年女人神志已然恍惚，不停呢喃着什麼，像是瘋了。
沈枳不再理會，轉身快步朝601病房走去。
那裡是SVIP專屬病房，住的都是京圈真正的大人物。
她剛要推門，就被黑衣保鏢攔住：「小姐，請問您是？」
沈枳淡淡抬頭，神色平靜如水：
「東山破廟，沈枳，今日，來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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