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兄弟，你跑什麼？
5.68
那個女人離開后，送葬儀式照常進行。
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禮堂里一派莊嚴肅穆。
王為之靜靜躺在棺木中，神情安詳。
靈堂前堆滿了白色菊花，有人自發點燈，為老人引路，願他一路好走。
「奇怪，怎麼是黃家人主持葬禮？」有人低聲嘀咕，「我記得王叔還有個孫子啊。」
「是啊，我也聽說過。」另一人附和。
黃照聽到，眼圈一紅，趕忙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哽咽：「哎，久病床前無孝子啊，那孩子正是叛逆的年紀，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叫都叫不回來。」
旁人聞言，紛紛嘆息。
「王叔可真是命苦，年輕時喪妻，中年喪子，現在連孫子也不孝。」
「還是你們黃家講情分，王叔走到最後，竟還是靠兒媳婦的娘家來送他一程。」
黃照聽着這些話，臉上滿是悲痛，心裡卻早已笑開了花。
對，就該是這樣。
在外人眼裡，他們黃家重情重義、忠厚老實。
只有這樣，等他們徹底將王家的財產吞進肚子，也不會有人起疑。
「我們是打心眼裡敬重王叔，才願意自發送他最後一程。」黃照一邊口口聲聲說着，一邊熟練地接過來賓送上的禮金。
他環顧了一圈人群，沒看到黃易的身影。
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但想到照片對方已經抱上了，出風頭的活也做完了，跑哪兒去也無所謂。
再過一個小時，王老爺子的遺體就要送去火化。
等那一把火燒下去，王家的家產也就徹底歸了他們黃家。
這小子，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黃易把王為之的遺像擺好后，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瞥了一眼窗外，前幾日還艷陽高照，今天卻烏雲壓頂，大雨滂沱，像是天都不願放晴。
人群絡繹不絕地前來弔唁，黃易卻早已沒了耐心，躲到角落裡撥通了一個電話。
「你那邊說的靠不靠譜？」他語氣急躁，「今天一過，老子就發財了。」
「黃哥，你放心，貨都替你安排好了，絕對讓你滿意。」對方在電話那頭拍胸脯保證。
黃易勾了勾唇角，正要繼續聊幾句，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的角落，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早上攔他靈車的那個白裙女。
他猛地收聲，「不說了，我有正事。」掛斷電話后，他快步走了過去。
可眼看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女人卻像水中倒影般，倏地消失了。
黃易皺了皺眉，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可一回頭，那身白裙，那頭長發，那張蒼白的臉，又出現在了另一邊的角落。
「見鬼了？」黃易低聲罵了一句，趕緊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照片里清清楚楚，站着個女人。
可當他抬頭再看，角落裡空無一人。
黃易心底泛起寒意，呼吸都開始不順。
他扯了扯衣領，連忙往靈堂的方向趕，可走了許久，卻彷彿陷入了一條走不完的長巷。
那條原本熟悉的走廊，變得幽長陰冷，腳下像踩在水面上，濕滑又飄忽。
他慌了神，四下張望，忽然看到前方有個人影。
「喂，兄弟！」他氣喘吁吁地喊，「你跑什麼啊？」
可那人卻在不斷加快腳步，甚至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
黃易臉色倏地一白。
那一刻，他明白了，那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一種無法名狀的恐懼攀上了四肢百骸。
他掏出手機，滿頭大汗地翻通訊錄，卻發現所有聯繫人都變成了空白，唯獨只剩下「黃照」的名字。
他哆哆嗦嗦地點了通話鍵，電話，居然接通了。
黃照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他本以為是哪個客戶，拿起手機的時候卻瞥見屏幕上赫然顯示着：黃易。
「這小子又想幹嘛？」他低聲罵了一句，手指剛抬起，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道輕飄飄的女聲：
「你不接嗎？他在求救呢。」
黃照猛地回頭，四周卻一個人都沒有。
再低頭看手機，依舊在響。
他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將手機猛地甩了出去，只聽「啪」地一聲，手機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嘖，兒子最後的電話，真可惜。」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黃照猛地抬頭，只見沈枳正站在不遠處，撿起那部碎裂的手機，微笑着望着他。
「你……你怎麼又來了？」黃照強作鎮定，卻忍不住後退一步。
「你說呢？」沈枳歪了歪頭，神情天真無害。
黃照下意識四處看了看，發現靈堂內外人聲鼎沸，卻沒人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
「我說過，我來討個說法。」沈枳緩緩走近，「你若現在把你對王為之做的事全說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快一點。」
「你能讓我死？」黃照冷笑一聲，「你一個黃毛丫頭，口氣倒挺大。」
「是嗎？」沈枳垂下眼睫，輕聲問：「你確定不說？」
「我什麼都沒做，要我說什麼？」黃照一攤手，神情戲謔，「王為之是自己病死的，遺囑是他心甘情願簽的，他孫子不孝，是他活該。」
「哦？」沈枳笑了笑，眼神卻一點笑意都沒有，「遺囑是你們逼迫他簽的，財產是你設計侵吞的，王為之的死……你有沒有動手腳……」
黃照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沒想到對方掌握得這麼多。
「你想要什麼？」他緊盯着她的臉，語氣低沉。
沈枳沒有回答。
黃照心頭湧起殺意，這個女人知道太多了，只能先殺了她，再慢慢查她背後的人。
他眼神一冷，手腕微動，卻聽沈枳緩緩說道：「我想要的，你兒子已經答應給我一半了。」
「你說什麼？」黃照愣住。
沈枳勾唇一笑，「他已經許諾了，把他的一輩子都交給我。」
黃照哼了一聲，譏諷道：「怎麼，想當我黃家的兒媳？」
「當你黃家的兒媳？」沈枳大笑出聲，語氣嘲諷至極，「那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連鬼都嫌命臟。」
黃照被氣得臉色鐵青，正要怒斥，忽然，「砰！」
一聲沉悶炸響從不遠處傳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向靈堂正中。
王為之的棺材，裂開了。
裂縫從棺蓋正中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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