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邪門的夢
10.23
沈枳挑了挑眉，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王明生聽見這回答，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她果然沒興趣，不打算再插手這件事了。
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聲問道：「你要走了嗎？去哪兒？我叫人送你。」
沈枳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揮了揮手：「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東山？」王明生試探地問了一句。
沈枳點頭，從書柜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低頭翻看起來。
王明生心裡更不安了。
東山那個地方……太古怪了。
那裡終年被濃霧籠罩，像是被人遺忘的禁地。
進去的人，幾乎沒幾個能再出來的。
連救援隊開着直升機從空中搜索，也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霧像海潮一樣翻滾，死氣沉沉。
他想勸她別去，可話還沒說出口，就咽了下去。
「我可能不會回學校繼續讀書了。」王明生開口，聲音有些低沉。
他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她說這些，但也許是這幾天壓得太久，他想找個人說說話。
「家裡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
「哦。」沈枳依舊低着頭，翻書的動作沒有停下，語氣漫不經心。
王明生終於忍不住，情緒帶了點沖：「你！」
話卡在喉嚨，終究沒能說完。
他頓了一下，眼神里掠過一絲疲憊和挫敗，語氣低了下去：「算了，你看書吧，累了就早點休息。」
他說完，輕輕帶上了門，離開了書房。
門板合上的那一刻，沈枳翻過一頁書，目光淡淡地落在泛黃的紙張上。
她沒有抬頭，只輕聲吐出一句：「傻狗。」
走廊上，王明生的腳步聲很輕，卻拖得很長。
爺爺走了，他原本以為永遠不會倒下的後盾轟然崩塌。
這幾天的變故像連環炮一樣砸下來，他也終於意識到，從今往後，他再不是那個可以只管讀書的學生了。
學醫的路，恐怕是走不下去了。
爺爺留下的一切，太重了。
他只能接住。
王明生想起了那個一直照顧他的張叔。
這個忠心耿耿的老人，因為黃照父子的到來，被無情地辭退，孤身回了老家。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夜色沉沉，四周一片寂靜，連風拂過樹葉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而此時，沈枳正拿着那本書，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疲倦。
她索性趴在桌子上，閉眼休息。
處理黃家父子這件事，着實耗神。
她能感覺到身體輕盈了不少，那是一種介於現實與虛無之間的感受，就像魂魄鬆動，或是靈體變淡。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給新的小狗太多希望。
最艱難的時候，她已經出手幫過一次。如果再頻繁插手，對方一旦產生依賴，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她原本其實是打算把王明生一起帶回東山的。
畢竟長得好看，脾氣又倔，將來陪在身邊，肯定不會無聊。
可現在東山死氣沉沉，連她自己都覺得煩躁。
她心疼那隻還沒長大的小狗，捨不得讓他去受那份委屈。
算了。
還是先放他自由一段時間吧。
半夢半醒之間，沈枳彷彿看見了一條幽深而漫長的街道。
街道上人影攢動，卻沒有一個人的臉是清晰的。
像是被濃霧遮掩，又像是根本不存在。
她順着人流往前走，隱約看到一塊五彩斑斕的招牌，在混沌中格外醒目，上面寫着幾個字，藏寶閣。
她伸手推門，門「吱呀」一聲應聲而開，映入眼帘的卻不是閣樓，而是一間熱鬧非凡的賭場。
一張張賭桌圍滿了人，密密麻麻，喧囂震天。
有人狂喜，有人痛哭，有人砸桌子，有人大笑如癲。
而賭場正中，懸着一隻巨大的古鐘。
明明鐘面上沒有任何刻度，也沒有指針，它卻彷彿有自己的節律，每隔一段時間便「當——」地敲響一聲，聲音彷彿來自地底，震得人心發顫。
沈枳皺起眉，正想靠近看個清楚。
下一秒，一股強大的外力驟然襲來，猛地將她整個人推出賭場門外！
她回頭一眼，只見原本金碧輝煌的賭場在關門的一瞬間，化為血色煉獄，火舌翻滾，無數扭曲的手臂從縫隙中瘋狂伸出，拚命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將她拖回深淵。
「救救我！」
「救救我——」
「救……」
那些聲音撕裂般回蕩在她耳邊，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沈枳猛地睜開眼睛。
是敲門聲。
又響了一下。
那聲音，和王二狗喊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次，又是誰？
她怔了幾秒，緩緩坐起身。窗外天光大亮，晨霧微散。
剛才夢中的賭場，會不會……就是王明生說的那個地方？
沈枳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拿不準。
她原本打算今日就回東山，可現在，她忽然有些放不下了。
……去看看吧。
看一眼，再回也不遲。
她披了件外套，正準備出門，卻沒想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要去哪裡？」王明生站在門口。沈枳回頭看了一眼王明生。
對方穿着一套藍色的家居服，眼中帶着些許疲憊。
她沒有停下腳步，朝門口走去，「上山。」
「你不是上山。」王明生走到她面前，遞了一杯水給她，語氣冷靜。
沈枳頓了頓，轉過身，眉眼間帶着些許不耐，「你想幹什麼？」
「賭場現在還沒開門。」王明生淡淡說道。
沈枳一愣，王明生怎麼會知道自己要去賭場？
她清了清嗓子，語氣有些冷：「賭場開不開門，和我有什麼關係？」
王明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沈枳感受到那雙眼睛的沉默，頓時有些不耐煩了，「是是是，我要去賭場。」
「我叫人來接你。」王明生說完，便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沈枳挑了挑眉，略顯諷刺，「你找得到人？」
「昨晚一夜沒睡。」王明生簡潔地回答，語氣不帶任何情感。
沈枳輕輕一笑，看來他昨晚算清楚了王二狗的那些爛賬。
她坐在沙發上等待時，不經意間瞥見王明生拿着一份文件，在客廳里翻閱着。
她有些失神，正想着時，卻看到王明生的神情依舊嚴肅，毫不動搖。
昨天還哭哭啼啼的，今天就一副成熟穩重的樣子。
沈枳不由得嘿嘿一笑，心中有些逗弄的意味，「你是不是高興壞了，成首富了？」
王明生頭也不抬，依舊專註於手中的文件，「昨天我賣了不少家產。」
沈枳一愣，「賣？為什麼？」
「樹大招風。」王明生語氣平淡，「這些產業我從未打理過，爺爺曾經教過我，但我並不感興趣。」
沈枳皺了皺眉，聽得有些摸不着頭腦，「那前面路上的事情呢？這些叔叔伯伯是不是還得靠他們來鋪？」
王明生沒有再多解釋，只是點了點頭。
沈枳對此並不感興趣，她不喜歡這些複雜的彎彎繞繞，心裡總是想着，若是有不公，直接去解決就好。
她正打算繼續說些什麼，就聽見外面車鳴響起，司機來了。
王明生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沈枳身上，「沈小姐，你確定現在就要去嗎？」
沈枳皺了皺鼻子，毫不猶豫地答道，「對啊，去看看，看完就回東山。」
王明生嘆了口氣，神情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再攔住她，「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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