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好,我是賭狗
12.5
沈枳話音剛落,就看到黃豆嫌棄兩個字幾乎要刻在額頭上。
「晚上你帶我進去。」沈枳笑了笑,「我給你露一手,如果我贏了,你就跟我走。」
她盯着眼前的小孩,總覺得這孩子身上有種熟悉的味道。
就在這時,耳邊那纏人的執念聲又開始迴響了,像是從遠處地下水道里傳來的滴水聲,悄無聲息,卻又無孔不入。
不會對方也是一隻自己養過的小動物吧?
也不是沒可能,畢竟連王二狗那種狗都能被坑死。
沈枳眯了眯眼,試圖從黃豆身上看出點什麼蛛絲馬跡,但怎麼也猜不到他可能是哪一類品種。腦子一點提示都不給,真煩人。
她越想越窩火,索性一巴掌拍在了黃豆的頭上,「你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黃豆頓時一臉懵:「你是想問我名字?」
沈枳嘴角抽了抽,「算是吧。」
「我叫黃豆。」小孩摸了摸被拍疼的腦袋,有些委屈地說,「不過賭場你不一定能進得去。」
「這是今天第二次聽到這種說法了。」沈枳頓了頓,「有什麼標準?」
「得有誠意。」黃豆聳聳肩,「真的想賭,心裡有執念的人,就能進。」
「那不就得了。」沈枳輕輕哼笑一聲。
屋子裡死氣沉沉,沈枳站在門口,總覺得呼吸不暢。
她忍不住向床邊走去,想看看黃豆口中的母親到底什麼情況,卻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
「你幹什麼?」
「看看你媽媽。」沈枳語氣淡淡。
「別看了。」黃豆的臉突然綳了起來,「她身上太疼了,睡着就別打擾她。」
沈枳見他眼圈微紅,沒再堅持,轉身走了出去。
門一開,細密的雨點砸了下來。
沈枳站在屋檐下,看着街上往來的行人。他們像是沒有察覺到雨,或者說察覺到了,卻根本不在意。
他們的步伐沉重,眼神空洞。
像是行屍走肉。
心,已經死了,只剩一副殼子活在這地面之上。
沈枳嘆了口氣,看着雨簾中的黃豆,忽然問道:「黃豆,你賭贏了……你確定你媽媽就能活下來嗎?」
黃豆搬了個小板凳,啪的一聲在雨後潮濕的地面上坐了下來,語氣認真地說:「對,賭場老闆是萬能的。我們村裡以前有個同鄉,就是靠着他,把快死的小孩救回來的。後來他還回村宣傳,說這是唯一的出路。」
沈枳聽着,覺得離譜到了極致。一個地下賭場,竟成了救世主?可現在想搞清楚這背後的真相,只能等到晚上了。
下午六點,賭場統一開飯。
據說,在賭場打工的人一天只吃這一頓,吃飽了,幹活,直到天亮。
夜色一點點壓下來,雨停了,空氣中還殘留着泥土與潮濕混雜的氣味。
零點一到,賭場的門緩緩打開。
沈枳從巷子深處走出來,遠遠就看見賭場門口停滿了豪車,燈光照得整條街閃閃發亮。
她看着那棟不起眼的小破房,如今門口卻聚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身穿高定西裝、踩着名牌皮鞋的貴客,也有眼神麻木、衣衫襤褸的普通人,像黃豆那樣被逼到絕路的。
正當她站在門口觀察,一個人突然從裡面被粗暴地扔了出來,重重摔在地上,吃痛地哼了一聲。
「搞什麼!」那人怒吼,「這賭場還分高低貴賤?我就不能進了唄?」
他滿臉憤怒,吵得很兇,很快引來不少人的圍觀,議論聲此起彼伏。
沈枳也投去一瞥,確實有些好奇,但隨即便收回視線,那人再吵十天十夜,也改變不了什麼,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邁步朝門口走去,她要把黃豆救出來。
自己的小動物,怎麼能給別人當牛馬使喚?
她剛一踏進賭場,立刻被門口的管事攔住:「小姐,第一次來吧?」
沈枳點點頭。
「請上秤。」管事客氣地一笑,卻不給多餘解釋,帶着她走向一旁的一台復古銅秤。
沈枳歪了歪頭,滿臉疑惑:「進賭場還有體重要求?」
管事依舊笑而不語,神情意味深長。
她也沒太放在心上,幹脆利落地站了上去,結果秤上的指針一動不動,連半點波紋都沒激起。
「哈?」沈枳低頭看着那死沉沉的指針,抬頭道:「我怎麼沒有體重?」
管事的臉色也變了,立刻揮手示意周圍兩人:「帶出去。」
「什麼意思?」沈枳驚訝地掙扎,「你們給我說清楚了!」
但賭場的人根本不聽她解釋,幾個人架起她,毫不留情地將她扔出門外。
沈枳跌坐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雨水早已打濕了地面,泥點子蹭到她的胳膊上。她正打算罵人,身旁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他們是不是也說你一點價值都沒有?」
是剛才也被趕出來的那個人。
沈枳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倒也沒說這麼直白。」
那人點點頭,一副「我懂」的模樣:「你上秤了?」
她點頭。
「那就對了,」那人苦笑,「連最低階的賭局都不讓你玩,你也和我一樣,一文不值。」
「怎麼,他們就靠那秤來評估人?」沈枳問。
「不是評估你『有沒有用』,而是評估你『值不值得下注』。」那人語氣低沉,「你連一根指頭都不值,他們連讓你進門的興趣都沒有。」
他伸出手,「我叫黃肖雲,是個報社記者,本來想來寫篇深度調查報道。你也是記者?還是來卧底的?」
「不是,」沈枳聳聳肩,懶洋洋地說,「我是真的來賭命的,單純的賭狗。」
黃肖雲一愣,臉色微變。
「那你也太……」他喃喃。
沈枳轉過頭盯着他,「你身上那麼多零件,眼睛、手、腎、心臟,哪一塊不值錢?你居然被說沒有價值?」
黃肖雲聽得渾身一激靈,像是被點中了什麼,猛地後退一步:「你是魔鬼嗎?」
現在他是真的相信這個女人是來賭命的了。
「我是沒想把自己的身體拆來賭,」他說,「不願意賭,連門都進不去。」
沈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
原來那體重秤,不稱的是身體,是價值。
她忽然來了興緻。
這秤,她將來一定得搞一台回去,好好玩玩。
「你叫什麼名字?」黃肖雲忽然問。
沈枳沒答,只是抬腳重新走回賭場門口。
她湊到管事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對方聽完明顯一愣,眼神有些錯雜。
隨即轉身進了裡間,沒多久便回頭招手:「請進。」
沈枳被順利放行。
站在一旁的黃肖雲傻了眼,幾步衝上去:「她怎麼能進去?!她剛才不是不合格嗎?」
管事的神情冷淡:「先生,這是我最後一次合規地請你離開。」
黃肖雲被這一句說得噤了聲,喉嚨動了動,有些怯意。
本想做一篇重磅報道,沒想到連門都摸不着。
他不死心:「那你至少告訴我,她是怎麼進去的。」
管事盯着他看了幾秒,嘴角一挑,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因為她剛剛,下注了她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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