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沉默就是答應
20.45
沈枳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輸得這麼徹底。
她本該在拿到石子時第一時間確認數量,哪怕粗略估算也好,但她卻下意識地忽略了。
「你在想什麼?」金邊笑着吐出一口煙霧,雪茄的火星在他指尖閃爍。
「是不是在準備第三局了?」
沈枳皺眉,這個男人總能精準踩中她的情緒變化。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金邊忽然說道,語氣輕巧,像在和朋友聊天,「只是個小小的遊戲,不算賭局。」
「在賭場里,不存在什麼『不是賭局』的事。」沈枳冷聲道,神情戒備。
金邊卻笑得更加愜意:「你確實不好騙,但我這次說的是實話。真正的賭局留到明天,第三局很重要,不如讓它等一等。」
「你不是一直很想帶他走嗎?」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沈枳。
沈枳沒出聲。
她不信任金邊,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對方確實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
金邊看着她不說話,輕笑了一聲:「沉默,就是答應了。」
他從皮質椅上跳下來,動作笨拙卻毫不尷尬,然後打開一個小抽屜,拿出一摞卡片。
每張卡片上,都印着一個數字,從一到九,厚實的紙張泛着微光,像是從古舊賭桌上保存下來的道具。
「來玩猜數遊戲。」金邊說,「你在心裡想一個數,從卡片里抽出來,藏好,我來猜。」
沈枳抱臂而立,盯着金邊:「我為什麼要陪你玩這個無聊的東西?」
「你陪我玩,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金邊答道,語氣中帶着幾分認真。
沈枳微微眯起眼。
她能分辨謊言與試探,也能判斷誘餌是否值得上鉤。
她沒有再多問什麼。直覺告訴她,這個秘密,恐怕會動搖她對整個賭局的認知。
「好。」她淡淡應了一聲,「但如果我輸了,會怎麼樣?」
「輸了?」金邊聳聳肩,「也不會怎樣,只是再陪我玩一局罷了。」
「就這麼簡單?」
金邊點頭,「就這麼簡單。」
沈枳沉默幾秒,接過卡片,用卡面遮住數字,背對金邊抽出一張。
「好了,」她轉過身,「你猜吧。」
金邊幾乎沒停頓,嘴角微翹:「三。」
沈枳一挑眉,反手翻開卡面,果然是三。
「到我了。」金邊笑着接過卡牌。
這一刻,沈枳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絲古怪的不安。
這個男人,到底還能猜中多少東西?
沈枳盯着金邊,實在想不通他是怎麼一次次猜中的。
當她再一次輸掉的時候,她只是挑了挑眉,笑着抽出一張牌,隨手一轉:「好了,該你猜了。」
金邊正要張口,卻忽然皺起眉頭,遲疑了片刻。
「我輸了。」他抬頭看着沈枳,語氣認真。
沈枳眯了眯眼,沒有立刻翻開卡牌,只是盯着他看,嘴角帶笑。
「你是怎麼猜到的?」金邊開口,語氣里不無探究意味。
「你是說,你的預知能力嗎?」沈枳語氣輕鬆,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金邊沒有回應,只是沉默地與她對視。
「第一次、第二次,我還當是你運氣好。但後來呢?咱們至少玩了十來局。」沈枳輕描淡寫地開口,語氣里卻帶着一絲篤定,「你每次在我抽牌的時候,都會閉上眼睛。」
「我一開始還覺得你講究,不偷看,但現在才知道,你閉上眼,是為了用『另一隻眼睛』來看。」
她話音剛落,便伸出手想去摸他的額頭。
金邊動作敏捷,一把擋住她的手。
沈枳不惱,聳了聳肩,攤手笑道:「你應該早就算到了吧?你能看到未來的片段,只不過不能提前太多,大概一分鐘左右。」
「第一局時我動作太快,你說看不清,其實不是眼不夠快,是你那隻『第三隻眼』還沒適應我的速度,對吧?」
金邊的臉色有些古怪,像是在壓着火,也像在琢磨什麼。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他低聲道,「你說的那些,可都是『非自然』的東西。」
沈枳輕輕一笑:「我本來就是非自然的存在啊,怎麼會不確定?」
金邊盯着眼前這個女人,白T恤當裙子穿,頭髮散亂垂着,在昏暗燈光下還真像那種老港片里的女鬼。
他皺了皺鼻子,略帶嫌棄:「你這一天天的,就靠你這張嘴和直覺嚇唬人?」
沈枳攤手,語氣不緊不慢:「你還不是一樣?你靠着那隻眼開的賭場吧。」
金邊哼了一聲,雙手抱胸靠着沙發:「也不能全算是能力。人啊,沒點真本事,在這地兒也吃不上飯。」
最開始的金邊,只是一名普通的數學老師。
大學畢業后,他進入一所中學任教,日子清貧但安穩。
只是,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總讓他感到窒息。
在一次偶然的旅行中,他走進了一家所謂「合法」的賭場。
那些賭局,二十四點、猜大小,在他眼中簡直像小學生遊戲。
第一晚,他靠着概率和邏輯贏了不少錢;第二晚,他開始覺得興奮;第三晚,他意識到,贏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他帶着一大筆錢回到了講台前,試圖繼續他的教師生活。可腦子裡總是回蕩着骰子的聲音、籌碼的碰撞、那種靠智慧制勝的快感。
他沒忍住,又去了賭場。
一次,兩次,三次……頻繁的贏利終於引起了注意。
賭場背後的勢力盯上了他。先是軟言勸退,接着是直接警告,最後,是暗中「請」他離開,實際上是想要活埋他。
但他沒死。
一個女人救了他。
「這麼喜歡賭,不如自己開一家。」她說。
女人遞給他一個盒子,「盒子有求必應。」
她還為他布下了一個陣,名為「傀儡陣」。
凡踏入賭場者,皆為傀儡。
自那天起,金邊用贏來的錢,開設了屬於自己的賭場。
賭場規則簡單:只要你贏了,就可以帶走你想要的東西。
但前提是,你敢賭上自己最重要的籌碼。
很快,賭徒們絡繹不絕。
每個人都帶着最珍貴的物品、記憶、感情,來與他對賭。
他也逐漸變得奇怪起來。
他發現自己能看出對方心裡最想賭的是什麼,甚至能更早一步的判斷出輸贏。
一顆紅寶石,哪怕價值連城,他不喜歡,那這一局他就放水。
一張泛黃的舊照片,若觸動他心弦,那他一定贏。
他漸漸把賭場變成了一個「收藏室」,收集他喜歡的、認同的、稀奇的、能留下記憶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那位女人又出現了。
「如果你見到一個女人,長發,個子和我差不多高,穿着白色的T恤裙子,第一眼就得殺了她。」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贏。」
金邊答應了,他想保護他的收藏室,不願它被摧毀。
可是,當他真的見到那個女人,沈枳,他卻遲疑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下不了手。
他甚至開始覺得,和她「玩一玩」也不錯,也許還能將她也收進收藏室里。
「她是誰?」沈枳問。
金邊撓了撓頭,一臉迷茫:「忘了……只記得,好像是個女的,跟你差不多高?還是矮一點?」
沈枳無語,差點翻白眼。
「所以——」她語氣一頓,「你說的秘密到底是什麼?講了半天,我聽着像你自己的發家史。」
金邊靜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低沉下來:
「我快要死了。」
沈枳怔住,沒說話。
金邊似乎不在意,只是倚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根雪茄:「小姐,請回吧。我們明天還有最後一局。」
他側頭看向她,眼神在煙霧中一如既往地漫不經心。
「如果你贏了,就可以把黃豆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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