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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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校長聽王明生說完,只是笑了笑:「我們學校,可不止王家一個校董。」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那還有誰啊?」
王明生回頭一看,沈枳推門走了進來。
賈校長見狀,笑容敷衍:「自然是些看着明生長大的叔叔伯伯。」
沈枳挑了下眉,似乎故意問道:「是劉董?」
王明生點點頭。
沈枳聞言忽然笑出了聲:「那確實算是看着我們明生長大的老熟人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王明生的肩膀,「走吧,今天的正事算是搞定了。」
王明生默默跟着沈枳走出辦公室,臉色卻有些鬱悶,「我這邊一丁點實話都沒問出來。」
沈枳瞥了他一眼,聳聳肩,「不重要,我大概知道了些,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
王明生還沒完全聽明白沈枳的意思,可當他打開車門,看到副駕駛座上坐着一個小女孩時,整個人頓住了。
他回頭看了沈枳一眼,目光複雜。
沈枳無所謂地攤攤手,「美人計,懂不懂?回禮啦。」
說完她便一副功成身退的樣子,直接在後座上躺平:「小狗,你慢慢聊,我先睡個回籠覺。」
王明生輕輕嘆了口氣,目光移回副駕。
那個女孩坐得規規矩矩,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前,神情怯生生的。察覺到他的視線,她立刻低下了頭,耳根微紅。
「那個……」王明生從車載儲物櫃里抽出一條幹毛巾,遞過去,「你頭髮還沒幹,先擦一擦。」
「嗯……」女孩小聲答應,紅着臉接過毛巾,小心翼翼地開始擦拭。
王明生髮動了車子,一邊等紅燈一邊問:「你叫什麼名字?」
「吳月。」女孩輕聲說。
王明生再次看了一眼後座上已經進入「裝死」狀態的沈枳,然後轉頭問吳月:「你和她是怎麼遇見的?」
吳月停下擦頭的動作,認真回憶了一下:「我從廁所出來,就撞見她了……她像是特地等我。」
王明生側頭看了眼吳月,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開口問道:「武志、孫長清,還有張文峰,你認識誰?」
吳月手指緊緊揪着毛巾,猶豫了一瞬,眼角餘光瞥了眼後排的沈枳。
剛剛沈枳就說讓她實話實說,但她心裡總歸還有些防備。
說到底,她更願意把這些話告訴眼前這個看起來沉穩可靠的學長。
本來沈枳是打算讓她親自來找王明生的,但她不太願意去,沈枳沒辦法,才把她暫時安置在車上,自己去了校長辦公室。
吳月低聲開口:「我認識孫長清。」
她咬了咬唇,神情複雜,「因為他和那些欺負我的人……很熟。」
她抬起頭看向王明生,帶着些困惑:「孫長清不是你們班的班長嗎?我還以為你們關係很好。」
王明生搖了搖頭:「我是高考前一周才回來的,在學校待的時間也不多,跟他們並不熟。」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凝重,「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他們是不是曾經合夥欺負過一個人,或者……做了什麼造成嚴重後果的事。」
吳月沉默片刻,終於輕嘆一聲:「之前,確實有個女孩死了。」
車內一瞬間安靜下來。
「她媽媽來學校鬧過。」吳月聲音低低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但後來就沒下文了。」
這個學校,是全市最頂尖的重點中學。
很多家長千方百計地將孩子送進來,覺得只要進了這所學校,前途就是光明坦蕩的。但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裡對一些孩子來說,是噩夢的開始。
欺凌、侮辱、邊緣化,在這所表面光鮮的學校里,都是常態。
「這裡本身就很畸形。」吳月苦笑着說,「把來自不同世界、不同家庭背景的孩子硬塞在一起,總會出問題的。」
她捏緊了手指:「大多數時候,是不會出人命的。可一旦真出事,就會引來校外的注意。」
「可就算出了事,學校也有辦法。賠一筆錢,讓那孩子的家庭閉嘴。」
她側頭看着窗外,聲音帶着些諷刺:「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家,錢就是命。王學長,你可能不懂。」
王明生沒說話。
他當然懂,懂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當年黃照和他父親將家裡所有的錢席捲一空,他甚至一度連飯都吃不上。
爺爺的病明明還有希望,治療費用也不算太高,可黃家不肯出一分錢。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爺爺離開,無能為力。
「那個被欺負的人,叫什麼名字?」王明生問。
「夏梔。」吳月低聲答道。
「夏梔?」王明生微微一怔,顯然有些意外。
吳月點了點頭,「對,就是那個曾經被稱為學校里最漂亮的女生。」
她垂下眼睫,聲音有些低沉,「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但聽說是被孫長清他們威脅了。」
「長得漂亮,有時候……好像也是一種錯。」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王明生沉默良久,然後啟動車子,「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兒?」
「前面拐個彎就到了。」吳月輕聲說。
車廂里一時無話,空氣彷彿凝滯,只有引擎的低鳴聲在寂靜中迴響。
後座上的沈枳還睡着,翻了個身,嘴裡嘟囔了兩句聽不清的話。
吳月悄悄看了王明生一眼,又偷偷看了看後排熟睡的沈枳,終於忍不住開口:「王學長,我能問一句,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嗎?」
她語氣中帶着點小心翼翼。
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起來很近,卻又不像情侶,也不像兄妹。
王明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繼續開着車,沒多說一句。
車子停在吳月家門口。
「吳月,」王明生轉頭看着她,聲音不高卻很堅定,「不想再被欺負,就要學會自己反抗。」
吳月下了車,關上車門前回頭望了他一眼,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輕點頭。
就在她轉身準備走進家門時,王明生搖下車窗,說了一句:
「軟柿子才會被捏。」
說完,窗戶緩緩升起,車子很快消失在街角的夜色中。
忙了一整天,雖然沒能真正休息片刻,但好在終於有了線索。
「沈枳,我們現在去哪?」王明生開口問道,「是去找武大森,還是先回家?」
後排沒有回應。
王明生皺起眉頭,緩緩將車停靠在路邊,回頭一看,只見沈枳滿頭冷汗,神情痛苦,臉色蒼白得嚇人。
她似乎在經歷着某種劇烈的不適。
與此同時,沈枳的意識已然不在現實。
她又回到了那個小區,窗檯邊緣,風在呼嘯,冷意直逼骨髓。
她站在上面,再次進入了別人的記憶深處。
「你不要跳啊,文峰!」
沈枳怔了怔,文峰?是張文峰!
下一秒,一個撕心裂肺的吼聲驟然炸裂:
「爸爸!你為什麼要把我綁在窗戶上!」
「爸爸!放開我啊!」
張文峰的聲音嘶啞、崩潰,,全身顫抖不已。
沈枳這才意識到,他的雙腳竟被繩索死死纏住,綁在窗戶旁的欄架上!
她根本無法逃脫。
「文峰,你別跳啊!你別衝動啊!」男人的聲音中帶着勸慰,甚至微微哽咽。
可沈枳卻清楚地看到,他在靠近,在一步步走向張文峰,而他的手,正悄悄伸了出去,緩慢但堅定地朝着孩子推去。
倒下去的瞬間,繩索被那個男人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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