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果然是你
9.82
今日林知韞特意換了一襲淡青色的襦裙，裙擺處綉着由銀線製成的暗紋，在陽光下忽明忽暗，襯得她愈發清麗脫俗。
槐樹下，一個身着離國服飾的男人站在陰影處。當陽光穿透葉隙時，男人袍上由金線綉制的猛虎紋樣閃着光暈，為他平添幾分野性。
當林知韞終於看清樹下的身影時，呼吸驟然一滯。
樹下的人聽到動靜後轉過身來，銳利的目光落在林知韞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顧不得思考為何他會在這，林知韞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本能的想要離開。
「安平公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卻讓林知韞如墜冰窖。
順着聲音看去，就見拓跋曄此時正抱臂倚靠在樹榦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目光卻死死地盯着林知韞。
「二殿下為何在此？」
面對這樣的目光，林知韞只能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強裝鎮定，可袖中緊攥的拳頭卻讓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拓跋曄輕笑一聲，回話的聲音還裡帶着幾分玩味："不是公主約我在此相見么？"
說着，他還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帕子角落綉着的海棠花，正是林知韞慣用的紋樣。
可見到這絲帕，林知韞卻呼吸一滯，只覺得一股寒意順着她的脊背蜿蜒而上。
這方絲帕，正是她前日宮宴時不慎遺失的。
而此刻她也終於明白為何今日使團啟程時，林知許會對拓跋曄的缺席不感驚訝了。
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宴會上林知許離開時的回眸以及她曾經警告自己的話，林知韞這才驚覺自暗影衛選拔賽后，她的計劃便被一一破壞，所有事情也逐漸脫離了她的掌控。
想到這裡，林知韞只覺自己彷彿置身天羅地網，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公主？"拓跋曄的聲音驟然拉回她的思緒。
回神后，林知韞卻發現男人不知何時已近在咫尺，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
拓跋曄微微低頭，幾縷髮絲垂落，帶着北漠專屬的香味拂過她的臉頰。
見她沒有反應，拓跋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中還帶着幾分探究和戲謔："公主在想什麼？"
被男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心頭一震，林知韞下意識地後退，卻因腳下不穩而踉蹌着向後跌去。
可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就在她已經做好了摔倒的準備時，一隻溫熱的手掌卻穩穩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林知韞睜開眼，就對上了一雙含着笑的褐色眼眸。
那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深處卻藏着令人心驚的銳利。
「失禮了。」臉頰燒得滾燙，林知韞急忙掙脫束縛。
她慌亂地整理衣襟行禮時，頭上的發簪都險些掉落，幾縷青絲散落在耳邊，為她更添幾分狼狽，"使團即已啟程，殿下耽擱久了恐有不妥，安平先行……"
「公主當真沒什麼想說？」
話沒說完就被拓跋曄打斷，男人身體前傾，身上的威壓如潮水般湧來，林知韞只能被迫仰起頭，卻對上了他眼底褪去笑意后的冰冷。
面對如此眼神，林知韞心中警鈴大作，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密室里看到的一切在她腦中劃過，好在掌心恰時傳來的疼痛讓她清醒，抬眸對上拓跋曄的目光，她冷冷道："我不懂殿下的意思。天色將晚，殿下也該啟程了。"
話音落下后她轉身就走，身後傳來的拓跋曄低沉的笑聲，讓林知韞顧不得被樹枝勾住的簪子，只能任由碎發散落肩頭，狼狽逃離的背影被夕陽下拖得極長。
「晟國倒是比本王想的有趣。」拓跋曄低喃着，目送那道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后才彎腰拾起地上那支發簪，指腹輕輕摩挲着簪頭的海棠花紋，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
當林知韞來到御書房時，林知許正將最後一本奏摺放下。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見林知韞闖入，林知許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幕般唇角微揚道："皇妹見到想見的人了？"
「果然是你！」林知韞聞言怒極，幾步上前就將案上奏摺盡數掃落。
「你到底想怎樣？！」她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抖，眼眶泛紅，活脫脫像只被逼入絕境的白兔。
面對歇斯底里的林知韞，林知許神色未變，甚至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那夜見你與二皇子相談甚歡，孤不過是給你們一個獨處的機會。"
指尖輕叩茶盞，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御書房內格外刺耳。她不緊不慢地繼續道："若你們兩情相悅，聯姻也能鞏固兩國邦交，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林知韞剛想反駁就對上了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眸。
那眼神太過通透，彷彿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見此，林知韞熟悉的窒息感再度襲來，讓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
沉默在殿中蔓延開來，可林知許卻並不催促。她閑適地望向窗外漸沉的落日，任由時間在兩人之間流逝。
「我……我只是好奇離國風土人情，隨口一問罷了。」林知韞再度出聲時，語氣已經軟了下去，還夾雜了些哽咽。
垂下眼帘，長睫在她臉上投下陰影，掩去了她眼中的不甘。
「好奇到需要私會別國皇子？」聽到林知韞的答案，林知許卻輕笑出聲。
發間的步搖隨着她起身的動作劃出一道流光，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耀眼。
「皇妹既對他無意，又為何會在宮宴上對二皇子頻頻示好？他昨日轉門來到御書房親口對我說，你與他的一位故人有九分相似。」
林知許頓了頓，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這種話，說者無心，可聽者卻未必無意。"
看着步步逼近的林知許，林知韞緊張的全身都在微微發顫，卻仍倔強地仰起臉與她對視。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林知許忽然伸手，替她拂了拂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至於傅行簡……」她忽然湊近林知韞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皇妹就不必憂心了，他在東宮的日子只會比在暗影衛時更好。」
話音未落，林知許已轉身離去，只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桃花香在空氣中漸漸飄散。
御書房內寂靜無聲，只有林知韞得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響。
直到宮人進來收拾奏摺，她這才如夢初醒，轉身欲走，卻與捧着奏摺起身的宮女撞個滿懷。
奏摺嘩啦散落一地，為她本就鬱結的情緒更添三分煩躁。
揚手正想掌摑那瑟瑟發抖的宮女，餘光卻忽然瞥見一本攤開的奏摺，「暗影衛」三個字直直映入她的眼帘。
不顧宮女勸阻，林知韞俯身拾起那本奏摺，待她看清上面的內容后，眉間陰霾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晦暗不明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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