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宮
19.64
當傅行簡醒來時，昨夜那抹若有似無的桃花香仍縈繞在鼻尖，睜眼就見林知許正坐在鏡前，侍女輕柔地為她梳理頭髮。
他撐起身子，被子隨着動作從他身上滑落，昨夜記憶還停留在林知許那句帶着冷意的低語，隨後就陷入了漫長的黑暗。
但令他意外的是，林知許昨夜竟與他同床而眠。
鏡中映出女孩平靜無波的雙眸，他忽然想起夢中那個蒙面女子，但更讓他詫異的是，昨夜在自己夢中，那道身影竟逐漸與記憶里的小豆丁漸漸重疊，最後變成了林知許的模樣。
鬼使神差地，他對着鏡前身影喚出了那個被他壓在心底的名字：「琬兒。」
鏡前的身影驟然僵住，侍女被帶地不慎拽落一根頭髮，讓林知許吃痛地輕吸一口氣。
抽氣聲打破了凝滯的空氣，侍女慌忙跪地認錯。
「都退下。」她揮退眾人，等帳內只剩他們二人後，這才緩緩轉身。
唇角微揚，可眼底卻結着霜：「看來傅統領昨夜睡得不錯。」
嘲弄的語氣如同一盆冷水將傅行簡澆醒，他眸色一沉，徑直起身更衣，將那句「昨夜是誰非要孤留下」的嘲弄拋在身後。
等他換好衣服回來時，帳中卻多了一名暗影衛跪在林知許身邊。那人聞聲看到傅行簡時，瞳孔驟縮，卻在瞥見林知許嘴邊那抹笑意后，立刻垂首接着彙報起來。
「過來。」林知許將手中梳子推至案幾邊緣，慵懶地命令道：「替我梳頭。」
彙報聲微不可察地顫了顫，當傅行簡沉默地拿起還殘留着體溫的梳子時，身側傳來了壓抑的抽氣聲。
暗影衛想不明白，這位素有「活閻王」之稱的傅行簡，行事向來手段狠辣令人畏懼，可他如今竟對太女如此言聽計從，這實在讓人費解。
畢竟若是他想，他早可以扭斷林知許的脖子，再扶他的救命恩人林知韞上任。
難道……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暗影衛心中滋生，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清了清嗓子，他強壓下心中的疑惑，開口道：「屬下剛剛得知，陛下即將啟程回京，預計一月後抵達京城。」
這個消息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梳子在發間頓住，林知許脊背微僵，指甲在扶手上刮出刺耳聲響，向來平靜地語氣中都帶上了幾分不確定：「你是說，父皇要回來了？」
得到暗影衛肯定的答覆，她忽然感到一陣疲憊，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傀儡般靠在椅背上，任由傅行簡擺弄她的頭髮。
按照那些文字所說，父皇在原劇情里一直都沒有回來，甚至當傅行簡向晟國發兵時他都還在外雲遊，直至最後京城淪陷，他才匆匆趕回將一紙降書獻上。
可如今父皇卻一反常態地要提前回京。
莫非因為自己這個變數，這個世界真的出現了變化？
想到這裡，她神情一冷，就連身後傅行簡的異樣也沒有察覺。
垂眸望着她蒼白的臉色，傅行簡的思緒也被拉回到過去。
那時，皇帝卸任雲遊，執意讓剛及笄的林知許以太女身份治理朝政，眾人皆以為這位年輕的太女難以擔此重任，可沒想到，林知許一接手，便展現出驚人的治國才能，甚至在一些事務的處理上比皇帝還要出色。
而他如今願意留在林知許身邊，也是為了得到晟國邊防圖，但如今皇帝突然要回京的消息，卻讓他心中也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還隱隱有些替林知許擔心。
看着靠在椅子上閉眼的林知許，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睜開眼，當林知許看到傅行簡僵在空中的那隻手時，不禁想起兩人當年在暗影衛里的日子。
那時每當她被王倧責罰，傅行簡也是這樣摸摸她的頭，安慰她一切都會過去。直到那個雪夜，王倧手中的火把燒化了她埋藏饅頭的雪，也燒盡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要變天了。」林知許突然開口，從傅行簡手中接過簪子隨意地將頭髮挽起后，起身朝外走去。
本該放晴的天空彷彿感應到了她的情緒般，不知何時陰沉了下來。
看着營帳外匆匆而過的眾人，林知許突然下令回宮。
眾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詔令驚得面面相覷，紛紛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直到林知許說出皇帝即將回宮的消息，他們這才鬆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憂慮。
林知許掌管朝政多年，他們早已從最初的抗拒變成了如今的習慣。
不得不承認，在治國理政方面，林知許要比皇帝更有手段。可如今皇帝突然歸來，他們怕林知許不願交權，也怕到時會出現政變。
回宮的路上，眾人雖不敢大聲議論，卻也忍不住竊竊私語：
「你們說，陛下這次突然回宮是不是因為最近京城裡的傳言啊？」
「什麼傳言？我怎麼沒聽說過？」
「關於貴妃的那些事啊！現在還有人說安平公主就不是那位親生的呢！」
聽到這些議論，坐在轎子里的林知韞臉色瞬間蒼白，五官都因憤怒而扭曲。
她剛想掀簾呵斥，就聽到隊伍最前方林知許威嚴的聲音傳來：
「都閑的沒事做？」
話音一落，剛還津津樂道的幾人頓時噤聲，垂頭趕路不再多言。
可林知韞卻如坐針氈，當初得知某些消息的欣喜已全然消失，如今面對眾人的議論，她感覺自己頭上就像懸着一把利劍，讓她惶恐不安。
透過轎簾，她看着跟在林知許身邊的傅行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拳頭也越攥越緊。
隨着儀仗拐入朱雀大街時，一滴雨終於墜落，傅行簡抬頭望着晦暗天色，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天，他就是在這裡被林知韞救下。
那時他剛通過暗影衛試煉的任務，好不容易從棘手的對手中逃脫，卻終究堅持不住渾身是血地暈倒在這裡。
暈倒前，他只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朝自己跑來，可還不等他看清長相就徹底失去了意識，記憶中只剩下女孩掛在腰間叮噹作響的玉佩。
等他蘇醒時，身周已經下起了滂沱大雨，一柄素白紙傘傾斜在他頭頂，隨之響起的，是一道稚嫩女聲：「你就是暗影衛的傅行簡？」
傘下少女杏眼圓睜，裙擺已被雨水浸透，可她卻毫不在意，只是嬌羞地看着他：「我是安平公主，今日我將你救下，以後你就做我的專屬影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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