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爭執
23.21
當深秋的寒風捲起枯葉時，林知許已悄然立於書房窗后，目光穿透院內零碎的枝葉，如同一個最耐心的獵人，冷視着庭院外的迴廊。
當那道去而復返、行跡鬼祟的身影出現時，她緊抿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瞭然於胸的譏誚，注視着那道身影朝偏殿走去。
「果然沉不住氣了。」她低聲自語着，聲音里沒有一絲意外。
轉身回到書桌前，她毫不猶豫拿起那份來自北境的戰報，又從暗格抽出一封早已備好的密函，將兩信並在一起，對外輕喚：「青霜。」
待青霜進來后，她將信遞向青霜，語氣決斷：「去，把這兩封信一同送給麗妃。」
隨着話音落下，林知許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被風捲起的漫天落葉時，眼中譏誚也化作了即將點燃風暴的火焰。
「我們也是時候給這京城燒一把烈火了。」
與此同時，偏殿門外，林知韞看着厚重的門扉，深吸一口氣，待心跳平復后，她猛地抬手將門推開。
「吱呀——」
門被推開的聲音在寂靜的偏殿里顯得格外刺耳，漸暗暮色使殿內光線昏暗，只點着一盞孤燈。
傅行簡背對門口，負手立於窗前，凝望着窗外被高牆切割的天空，渾身都透着難以言喻的孤冷。
聽到門響，他沒有立刻回頭，只是那寬闊的肩背線條瞬間繃緊了幾分。
「殿下深夜……」
「傅哥哥！」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傅行簡訝然回頭，但看到來人時，眼底卻掠過一絲莫名失落。
林知韞含淚望着他，那雙平日里充滿傾慕的眼中此時儘是刻意放大的驚慌與無助，反手迅速關上門，她幾步衝到傅行簡身後，彷彿尋求庇護般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不好了！皇姐，皇姐她將上次貪墨案的事情告訴了父皇，父皇下旨要將那些涉案的暗影衛全部處死！」
風將殿內燭光吹的搖晃，待最後一絲夕陽也消失時，傅行簡這才緩緩轉過身，昏黃燈光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投下陰影。
曾經那雙讓林知韞沉溺其中的雙眸此時卻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一絲預想中的憤怒或者關切，反而平靜的可怕。
看向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似乎能輕易看透她精心編織的謊言。
「太女掌朝多年，為何偏偏此時要將卷宗的呈給陛下？」傅行簡聲音平靜，像是在問林知韞也像是在問自己，「你可知太女曾在暗影衛訓練過？」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林知韞臉上的悲切瞬間凝固，她踉蹌地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傅哥哥，你在說什麼？皇姐知道了你的的身份，她分明是想用這些暗影衛來警告你！」
「父皇已經派盡忠公公回京了，這就是沖着我們來的啊！我們要趕緊想辦法救救那些暗影衛，他們可是無辜的啊！」
看到林知韞的反應，傅行簡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冰冷的弧度，笑容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諷刺：「所以公主殿下，你其實早就知道太女曾進過暗影衛，還在裡面訓練了很久。」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來的壓迫感讓林知韞幾乎窒息。
俯視着她，傅行簡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釘子，狠狠刺進她的耳朵：「暗影衛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非王倧下令，非則絕不對共事過的同袍下手。」
「若林知許不曾進過暗影衛，你說她會做出這種事我信，可她參加過那些殘酷訓練，所以這次的主使，絕不可能是她。」
每句話都如同一記重鎚狠狠砸在林知韞的心上，她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變白，血色褪盡后，只剩下了極致的驚恐和謊言被戳穿的狼狽。
他怎麼知道的？他怎麼會知道！
曾經林知許進暗影衛的事情乃是皇家機密，選拔賽相遇時他未認出，兩人相處了這麼久他也不曾發現，按照林知許得性格也絕不會重提舊事。
傅行簡，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一股寒意從心臟湧出蔓延到全身，林知韞身形一晃，死死抓住傅行簡的袖子，眼淚洶湧而出，但這次卻帶了幾分真實的恐懼：「不，不是的！傅哥哥你聽我解釋！我都是為了你！」
「是皇姐，都是她逼我的！她奪走了我的一切，我只想讓我們回到曾經的那樣！」
「為了我？」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殆盡，只剩下了滿滿的厭惡，傅行簡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
「安平公主，你從頭到尾靠近我，不都是為了你那扭曲的攀比與妒忌？只因當初我與太女親近，你就處心積慮離間。你口口聲聲說她奪走了你的一切，那你告訴我，除了你天生高貴的公主身份與皇帝貴妃的寵愛外，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原本就該屬於你的？」
哭聲隨着男人的話戛然而止，林知韞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瞪大雙眼，驚疑不定地看着傅行簡，彷彿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男人。
許久，她哆嗦地抬起手，露出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燒傷痕迹，眼中劃過一絲落寞，抽泣着退了一步：「我，我知道錯了傅哥哥，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跟皇姐，今日是我心急了，我並非有意挑撥你與皇姐……」
說到後面，林知韞的聲音幾乎微不可察：「我只是害怕皇姐還在記恨你，所以沒考慮周全。貪墨案一事想必傅哥哥你與皇姐自有主意，那安平就不過問了，也祝傅哥哥你與皇姐安好。」
說完，她眼底閃過決絕，轉身就要離開。
可當傅行簡看到她手腕上的那處傷疤時，心中忽然有些不忍。
這疤是當初林知韞親手為他熬藥所燙，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如今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面對那雙飽含失望的眸子，傅行簡嘆了口氣。
或許真是誤會了？
安平自幼嬌寵，哪裡懂得那些彎彎繞繞？今日這般，恐怕也只是因為她與林知許的嫌隙，又擔心自己，所以這才聯想到林知許的吧……
想到這裡，他眼神柔和了些，說話的語氣都不由得放輕：
「今日是我急躁了，暗影衛之事我自會與太女商議，你無須替我擔心。」
驟然軟下來的語氣讓林知韞低頭拭淚，在傅行簡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卻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
在林知韞離開后，東宮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一個低沉恭敬的聲音響起，正是林知許安插在傅行簡身邊的暗影衛墨峰。
得到准許后，他閃身而入，一襲黑衣幾乎融進陰影。
「稟殿下，安平公主已經離開，兩人方才有過劇烈爭吵，傅統領武功極高，屬下不敢距離太近，沒有聽清他們二人爭吵緣由。」
爭吵？
林知許撫着松樹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了。
看來他們二人之間的信任，已經因為自己這個變數出現裂痕了啊。
彙報完畢后，墨峰卻沒着急離開，依舊跪在原地，面露躊躇。
看他神情，林知許當即瞭然，擺手道：「王倧至死都不願交出解藥，但孤已經派人尋得解藥的配方交給太醫院，很快就有結果。」
聞言，墨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喜悅，當即起身就想將這喜訊帶回暗影衛。
匆忙出門時，他險些撞上一位捧着玉佩匆匆而來的侍女。
看着墨峰着慌張背影，林知許眼中劃過笑意，那侍女卻捧着玉佩向她走來。
「殿下，奴婢收拾庫房時偶然發現這枚玉佩，看似貴重，特來請示殿下。」
目光掃過玉佩，林知許只覺有幾分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何時見過，遂擺手道：「找個盒子，先放書房吧。
作者有話說:
oi！今天終究還是突襲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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