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難道是她？！
27.68
「聖旨？」林知許緩緩轉身，一步步走回他身前，每一步都在殿內發出清晰的迴響。
她俯視着他，如同神明俯視着在泥濘中掙扎的螻蟻，眼神里是傅行簡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悲憫的瘋狂情緒。
「父皇他老了。」她聲音輕緩卻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老到忘了，這京城九門的鑰匙如今還在誰的手裡，忘了他掌控一切的龍椅，是用誰的血肉一塊塊堆起來的！」
女孩如此赤裸大膽的話讓傅行簡瞬間怔愣，看着他眼中的茫然，林知許笑了笑，不再看他，轉身朝外走去。
「看好他。」冰冷的聲音傳給門外陰影里無聲出現的墨峰。
不知過了多久，當偏殿門再次被無聲推開時，進來的卻是奉命看守的墨峰。
將一個食盒放在傅行簡觸手可及的地上，食盒蓋上還放着一瓶上好的金瘡葯。
可傅行簡卻如同石雕，毫無反應。
看着昔日意氣風發的統領如今卻如此落魄，墨峰嘆了口氣，低聲道：「殿下從刑場回來后，在御書房與陛下爭執的很兇。羽林衛暫時封住了刑場，可陛下震怒，甚至以你的身份威脅殿下，殿下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了。」
書房……
這兩個字像一道微弱卻執拗的光，刺破了傅行簡腦中混亂的黑暗。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野火燎原般升起，他猛地抬頭看向墨峰，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瘋狂：「帶我去書房，現在！」
聞言，墨峰駭然變了臉色：「統領，你瘋了！未經允許擅闖東宮書房可是重罪！」
「帶我去！」傅行簡低吼着，額角凝固的傷疤因他的動作再次崩裂，血水混着汗水留下，狀若瘋魔：「否則，我就是掙斷這身骨頭也要闖出去！太女讓你看好我，我若有什麼事，後果你擔得起嗎？！」
看着那雙燃燒着毀滅火焰的眼睛，墨峰不禁想起這段時日里林知許對統領近乎偏執的看重，也想到暗影衛兄弟的命與太女那不可一世的身姿，咬了咬牙，猛地從懷中掏出一把特製的鑰匙。
「統領得罪了！快！」他動作迅捷地解開傅行簡腳踝和手腕上純種地鐐銬，只留下手腕上一副象徵性地束縛，慌忙道：「屬下只能送你到書房附近，引開守衛片刻。屆時能不能進去，還得靠統領你自己了！」
沉重的束縛驟然一輕，傅行簡甚至來不及感受四肢百骸傳來的酸麻刺痛，如同一頭掙脫囚籠的猛獸撞開墨峰，朝着書房的方向狂奔。
守衛被墨峰刻意製造的聲響短暫引開，傅行簡如同鬼魅般憑着對東宮地形的熟悉和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撞開了那扇緊閉的書房門。
「砰！」
沉重的木門撞在牆上發出巨響，迴廊里昏暗燈光傾瀉而出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空氣中還瀰漫着濃重的酒氣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但……
林知許不在。
傅行簡心臟狂跳，整個人劇烈喘息着，他踉蹌着沖入室內，目光在室內瘋狂掃視。
桌上奏摺凌亂，地上滾落着碎裂的酒壺和瓷杯，灑落的酒液浸濕了林知許曾精心挑選的地毯。
視線一一掃過，最後猛地定格在了桌案一角。
一個打開的檀木盒隨意地倒在凌亂的奏摺堆上，盒內空空如也，只殘留着一點放置過物件的壓痕。
但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卻是盒子旁邊，一枚被隨意丟棄在狼藉中的玉佩！
那玉佩大約半個掌心大小，玉質溫潤頂級，在月光下泛着瑩白微光，但更讓傅行簡渾身血液瞬間凍結的，卻是玉佩角落一道深深的、彷彿被沒猛烈撞擊過裂痕！
裂痕邊緣沾染着早已幹涸發黑、刺目的血漬。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被無限拉長、凝固。
如同被雷狠狠劈中，傅行簡整個人當即僵住動彈不得。他死死盯着這枚染血的玉佩，瞳孔放大到極致，裡面倒映着玉佩上那道猙獰裂痕與幹涸的血跡。
塵封的記憶閘門被這枚玉佩轟然推開！
滂沱的雨天，朱雀大街冰冷的青石板，渾身浴血、意識模糊的他倒在泥濘里，瀕死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當沉重的眼皮即將徹底閉合的瞬間，他透過雨幕看到了一雙沾滿泥濘的、小巧的繡花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緊接着，一道纖細卻異常堅定的身影蹲了下來，不顧骯髒的泥水浸透了她素白的裙擺，一隻冰涼的手帶着微微的顫抖，探了探他頸側的脈搏。
那時的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眼皮掀開一條縫隙。
雨水模糊了視線，他只看到對方胸前垂落的一枚玉佩在雨水的沖刷下搖晃着，因着她着急的動作，那枚玉佩被不小心的磕在地上，留下了這道猙獰的裂痕。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微弱的動靜，俯下身，在他耳邊急切地說了句什麼，可風雨太大，擾的聲音破碎不清，最後關頭他只看到了對方被雨水打濕貼在額角的一律碎發和一雙在陰沉雨天里亮得驚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
如遭雷擊，傅行簡踉蹌着後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花架，名貴瓷瓶砸在地上，碎裂聲在死寂書房裡顯得驚心動魄。
抬頭，視線透過滿地狼藉，最後死死盯在書房院落後那道通往內室的通道上，彷彿要穿透這層層院落，看到那個掌控他生死、讓他恨之入骨又讓他此刻靈魂都為止顫抖的女人！
抱着玉佩，他跌跌撞撞地衝進雨幕，全然不顧自己單薄的衣物能否抵擋住秋夜寒風，整個人就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
直到在一處無人的亭子里，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他才看到林知許不知為何正悄無聲息地斜倚在柱子上，依舊穿着那身赤紅如血的宮裝，只是外袍有些松垮地滑落肩頭，露出了裡面素白的中衣領口。
她拎着幾乎見底的酒壺，那張驚艷的臉上浮着酡紅，可那雙鳳眸卻清醒的駭人，仰頭灌着酒，望着如墨般的天空。
這抹頹然身影讓傅行簡的心猛地被攥緊，幾乎喘不過氣般，方才的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氣此刻卻瞬間抽空，讓他腳下的如同灌了鉛般沉重。
當年將他從死神手裡拉回來的人……
會是她嗎？
掌心緊攥的玉佩燙的像是燒紅了的烙鐵，他閉了閉眼，等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一片堅定。
將玉佩攥得更緊了些，他朝着亭中那抹紅影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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