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我回來之前,別動
8.43
過於直白的詰問,彷彿一陣寒風,凍住了曲悅的唇齒。
氣息來來回回在檀口迂轉,卷帶着獨屬於她的清香,卻終是拼湊不出一個成調的回答。
如果說是三年前,她或許會因為慕淵的原因,磕磕絆絆接下這句話。
但現下,她一個寡婦的身份,實在……
女人糾結的小表情掃空了聞無憂方才的不快,他愉悅輕笑,「你不會真在想怎麼回答吧?」
原來又是在耍她!
曲悅眉目惱意浸染,帶着凶氣地瞪他:「沒有!」
一句話都不想和這人多說,她加快步伐直奔廚房。
曲悅一瘸一拐的背影落在聞無憂眼裡,散在腰后的烏髮來回輕掃,連帶着空氣都暈上香氣。
聞無憂眼底布開的星點笑意悄然收回,只余無情涼意。
犟種。
明明可以求他扶着她去廚房,非要裝可憐。
就是靠這個把慕淵從戰場上騙下來的嗎?
——
夕陽西下,太陽退到地面之下,留下了染天的淡粉,一如彼時被曲悅收集在石臼里的芙蓉花。
纖細的白指握着搗棒,溫柔碾着花瓣,直至汁液流泄,瓣葉成泥,方才停下。
因為跛了腳,曲悅只能將大半的身體力量倚在灶台上,再加上廚房本就悶熱,她還穿了身不透氣的喪服,整個人熱得冒蒸汽。
聞無憂漫步趕來時,恰好看見她雙手撐着灶台,艱難地彎腰拾柴。
寬大喪服遮不住女人妙柔的玲瓏曲線,每一處恰到好處的束縛都掐出了她該有的魅力。
那顆顆晶瑩的汗珠,在額頭凝聚,調皮地順着臉頰下滑,沒入緊拘的領口。
饒是見慣了綽約佳人的聞無憂,呼吸仍不可控地一頓。
「世子妃也要自己干苦力嗎?」
他本該冷眼旁觀,但看着曲悅擦汗的動作,腳不受控地邁入了廚房,主動走到她身旁,接過了那捧柴。
手心一空,曲悅驚詫抬眼,視線順着搬着柴火的有力臂膀緩緩上移。
燭火重重,映照着聞無憂高挺的五官,鬢角垂下的幾縷髮絲輕拂過臉側,勾出利落凌厲的下顎線條。
昏黃光影里,他久居沙場的肌膚仍呈不真實的冷白,仿若沉寂千年的寒玉,同他周身的鐵血氣息衝撞出詭異的和諧。
曲悅收回目光,「謝、謝謝。」
聞無憂把柴扔進爐灶,撣着手走向曲悅。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蹲身捉住了她的腳:「怎麼傷的?」
曲悅不自在地掙了掙:「下台階不小心崴了。」
「確實夠笨。」聞無憂放下她的腳,起身將摺扇配在腰間,走向門口的小侍女。
不消片刻,外頭就傳來了侍女嬌羞的笑聲。
再回來時,手上拿着把凳子。
曲悅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滿疑惑。
聞無憂勾着笑:「看什麼?」
曲悅搖搖頭,蹦跳着就要去忙活:「我要給你做……」芙蓉餅。
話音未落,手肘猛地被拉住。
力量抗衡間,她整個身子都被強行按在木凳上。
聞無憂蹲下身同她平視:「腫這麼厲害還蹦?腳不要了?」
他半哄半警告:「在我回來之前,最好坐着別動。」
——
在戰場上難免有磕磕碰碰,聞無憂房裡常備大把的傷葯。
他挑挑選選,似乎都用得上。
捏着藥瓶的修長指骨輕轉,曲悅的腳踝彷彿還停在掌間。
縱使隔着衣衫,他也能覺出女人過分玲瓏的骨架,輕輕一捏彷彿就會碎。
難怪能騙得慕淵放棄加官進爵機會,也要眼巴巴娶她。
但他沒覺察,這會兒抱着大堆傷葯去找曲悅的自己,和當年的慕淵並無區別。
聞無憂回到廚房時,曲悅坐得很老實。
兩隻手乖巧地擺在腿上,背挺得很直,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外。
他放下傷葯:「悅兒真聽話。」
曲悅有些惱了:「不是你讓我別動的嗎?」
現在又反過來說她聽話。
那到底讓不讓動啊?
「是。」聞無憂低笑出聲,撩開她的褲管。
不知道是風還是男人掌心的熱意烘灼着腳踝,曲悅緊張地縮回腳:「你做什麼!」
聞無憂亮出手裡的瓷瓶:「不上藥腳怎麼好?」
曲悅雖成婚三年,但卻也守了三年活寡。
聞無憂總是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讓她不知所措。
漂亮的羽睫在眼下投出陰影,簌簌抖動:「我、我自己來就行。」
聞無憂沒應,只把藥瓶遞給了她。
取出腰間摺扇,拇指輕扣,扇面展開,徐徐扇着風。
餘光瞥見曲悅取出瓶塞,作勢就要往嘴裡倒。
聞無憂:「……」
在藥粉傾倒出瓶的前一刻,他迅速握住了曲悅的手,制止了她愚蠢的行為。
不等他開口嘲諷曲悅分不清外用內用,就聽到一聲輕快的笑。
聞無憂:?
曲悅眉眼彎彎,「你耍了我那麼多次,我耍你一次也不過分吧。」
「而且我沒那麼笨。」
「不至於連外敷內服的葯都分不清。」
她得意地晃晃腦袋,還在因自己惡作劇的成功而沾沾自喜。
聞無憂臉色依舊不好看:「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阻止你?」
萬一他抱着看好戲的心態,她難不成真吞下去?
曲悅頭頭是道地分析:「這些葯應該都很貴吧。」
「我吃了你肯定心疼,還會浪費。」
曲悅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但說話卻總帶着股吳儂軟語的強調。
每個字從她嘴中吐出,都彷彿是糯嘰嘰的甜糕。
聞無憂壓根沒聽進去她解釋了什麼。
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粉潤的唇上,一個人講話怎麼能這麼軟?
而且,按照他的級別,各種藥材任其取用,壓根不會缺。
他阻止的理由,只能是她。
聞無憂不動聲色地從她手中拿過藥瓶,「這麼了解我?」
蹲身托起曲悅的腿,往上抻了抻褲腳,露出一截瑩白色的腳踝。
關節處腫起一個大包,賽雪的肌膚上更是紅腫得厲害。
聞無憂皺眉,「這麼嚴重怎麼不去看大夫?」
「還好吧。」
她以前挨過的打,吃過的苦,比這嚴重多了。
聞無憂不和蠢貨計較。
把藥瓶舉到她的腳踝上方,食指輕點瓶頸,藥粉垂直撒在她的腳踝上。
微癢,似落葉垂入湖面,在曲悅心裡盪開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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