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質疑她，就是質疑我
18.07
一道亢亮卻略有刺耳的女聲自靈堂外傳來。
她明顯是來看好戲的，每個字經其口吐出，都變得格外刁鑽。
曲悅轉頭望去，額前滴落的汗水微模糊了視線，卻仍能一眼認出那張過度囂張的臉。
慕瑤，侯府嫡女，濃顏美人，性子驕縱蠻橫，常欺辱她家室中落，無夫撐腰。
因此曲悅能避開她，就盡量躲着。
但如果是對方主動找茬，她壓根就沒有跑的機會。
嬌手撐地站起身，她抬袖拭去晶汗，糾正：「這裡都是真品。」
慕瑤卻仿若聽了天大笑話，雙手叉腰走到曲悅剛整理完的隨葬品前，挑了個白玉鴛鴦柄圓盒，放在掌心掂了又掂。
「誒！大小姐，您小心！」曲悅大驚失色，緊張地伸出手，做好隨時接住的準備。
慕瑤越掂越來勁，曲悅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發顫。
昨日清點時，她就發現了慕妄是按照陪葬的最高配置來購入隨葬品的，每件都以高價購入。
要是摔碎一個，賠了銀兩不說，更嚴重的，是馬上吊賓上門，讓他們見到隨葬品都缺一少二，定然會敗了侯府名聲。
慕瑤唇角張揚地勾起，「小心？一個假貨，摔碎了也沒什麼可心疼的。」
曲悅本就惱火她隨意的態度，聽到多次「假貨」后，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這是經過她和慕妄兩次擇選的，不可能出錯。
她有底氣，挺直脊樑反駁：「大小姐，您無憑無據，怎麼說這是假貨？」
慕瑤一臉嫌棄地轉動圓盒：「這隨便找個懂行的人來看看就知道了，色澤灰暗，紋樣草率，能是什麼真貨？」
「不會的，這是我昨天……」
曲悅正欲解釋，陣陣急匆的腳步帶來憤怒的質問：「一大早吵吵鬧鬧什麼？」
「爹，娘，你們來得正好！」
慕瑤把圓盒放在手裡往前一遞，「嫂子她呀，隨葬品都弄假的！」
老侯爺慕青方正的國字臉當即板起，兩道粗濃的黑眉緊緊蹙起，「假的？」
粗沉的嗓音經過歲月磨礪，充斥威嚴。
曲悅害怕地打了個寒噤。
宋夫人亦是冷着臉上前，拿過慕瑤手中的圓盒，眯眼打量圓盒的真假。
仔細觀察完一圈后，突然抬高手臂狠狠將圓盒往曲悅的方向一砸！
「好你個曲悅！」
嗙聲巨響，打破靈堂凝重的沉默。
瓷白的碎片四散，濺在每個不起眼的角落。
曲悅腦袋還是懵的，方才圓盒沖自己砸來時的驚魄仍敲着心臟，延出急促的呼吸。
但凡她反應慢些，現在已經被砸暈倒地了。
宋夫人見她躲開，頓時怒火中燒，邊疾步行走邊揚起手，「膽子真是大啊！」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響徹靈堂。
曲悅下意識閉緊了眼，等待疼痛降臨。
但半晌過去，臉頰並無痛意傳遞，反而是周圍起了陣陣抽氣聲。
她怯怯地抖開眼皮，映入眼帘是一道精瘦卻極有力量的背影。
曲悅意外瞠目，喚了他的名字：「慕、慕妄！」
被喊的人耳邊嗡鳴陣陣，被扇過的左臉火辣發疼。
他伸舌頂腮，手刮刮印着五個清晰掌印的臉蛋，「母親，你打她做什麼？」
宋夫人平日最器重慕妄，打了他的手慌亂收回，心疼地上前觀察他的傷勢。
「妄兒，你……沒事吧？」
慕妄伸手撫開她，發冠豎起的馬尾隨搖頭動作輕晃：「沒事。」
他生怕宋夫人再對曲悅發難，抓着人的手腕就朝旁邊走。
腳底踩過贗品碎片，生來和煦的杏眸中卻凝起陰冷。
掀眸望向對面的家人，「這怎麼回事？」
宋夫人指向曲悅：「都是她！」
「我昨天囑咐她去買陪葬品，結果就用這種假貨來糊弄我！」
「連自己丈夫的葬禮都安排成這樣，她是什麼品行你們還看不透？」
慕瑤跟着應和：「弟弟，侯府可是撥了錢給她出去買的，她就買這些假貨來矇混，錢去哪兒了呢？！」
「今天可得好好問問嫂子，把這筆錢查清楚。」
曲悅搖頭，想反駁侯府根本沒有撥款，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不能說。
慕妄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碎片，捻在指尖感受，而後又舉高觀窺成色。
好半晌，才發出一聲冷嗤：「假貨？」
慕瑤應了聲，「弟弟，你也看出來了吧？」
慕妄扔掉碎片，「確實，是假的。」
他目光落在曲悅身上，摻雜着淡淡嘲諷，看得曲悅霎時心涼。
不可能，昨天她擺放時，所有陪葬品都還是真的。
所以，是慕妄故意害她的？
曲悅鼻尖泛起酸澀，怪不得昨天他要自己選隨葬品，原來是準備了這一手！
早早選好了贗品準備調換！
曲悅的心仿若被人狠狠從萬丈懸崖扔下，摔得粉碎。
但在難過之前，她更多的是憤怒。
用力掙開慕妄圈着自己手腕的指，她接連往後倒退了數步：「慕妄，我知道你討厭我。」
「你可以用任何方式趕我走，但不應該在你哥哥的葬禮上。」
「他是你哥哥！」
曲悅平日綿軟的聲線在此刻迸出怒意，纖白的脖頸哽出幾道明顯青筋，「你再怎麼樣，都不該拿他來開玩笑！」
他是戰死沙場的英雄，他應該體體面面地下葬，而不是連陪葬品都被糊弄！
凜凜的質問擴散在靈堂，老侯爺同宋夫人皆是震驚。
向來溫吞的曲悅，這會兒竟然能怒成這樣？
慕瑤站在一側，雙手環胸，面色陰沉得厲害。
慕妄亦是沒想到曲悅會如此生氣，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圈上，漾着幾分可憐。
像極了發狠咬人的兔子。
慕妄連連誒了好幾聲：「你急什麼？」
「能不能聽人把話講完？」
曲悅呼吸促促，明顯是氣急了。
「現在是假的，但買回來的時候，是真品。」
慕妄眼神掃過對面三人，掩唇輕咳了聲，「昨天，我和她一起去的。」
宋夫人陡然拔高音量：「什麼？！」
她明明找了別人跟着曲悅，怎麼會變成慕妄？
慕妄言之鑿鑿，語氣鏗鏘：「你質疑她買假貨，不如質疑我眼瞎。」
章節評論(1)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