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沒想到竟是聖上親臨！
20.48
女人跌跌撞撞的身影，撞散了姐弟之間的對望。
慕瑤率先挪了視線，倨傲地一仰頭，「弟弟，閑事呢，記得少管。」
話落，不等慕妄的回復，高調地轉身離開。
雙腿闊步邁動，踢卷着粗麻喪服裙擺，隱隱露出底下那雙淡粉色的繡花鞋。
這抹顏色未能逃過慕妄的眼。
他抬手輕敲太陽穴，思緒交錯。
慕瑤身為侯府嫡女，斷不能連「喪葬日忌色彩」這點常識都不清楚，唯一可能便是她故意為之。
他潤圓杏眼輕眯，單純外表下，包藏着深不可探的謹慎。
——
曲悅腦中揮之不去那腥慘畫面，邊跑胃中邊跟着翻湧，碰撞出嘔吐的難受，她剛到大門口就扶着門框彎腰呼吸緩解。
但那僕從身上的血跡慢慢蜿蜒，連結上了記憶中刑場斷頭台上滴滴墜落的血珠。
卿嘉郡主被砍下的頭顱滾落在地，沾滿泥灰。
曲悅呼吸愈發急促，眼前不斷重複着劊子手刀落的場景，她顫抖着向守門小廝伸手：「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兩位小廝剛看到有人來時，還恭敬地準備行禮，但發現來人是曲悅后，無語對視癟嘴，繼續站崗。
聽到曲悅的求助，兩人臉上一晃而過猶豫。
「少夫人，這……不是我們不幫你。」
其中一位走上前，「這馬上要來人了，我們走不開呀。」
曲悅已無心聽他的回答，纖瘦身形搖搖欲墜。
卻在倒地前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清冽如泉的問候淋淋耳畔，「曲姑娘，你沒事吧？」
曲悅面色慘白如紙，站穩后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兩位小廝見到來人，肅然起敬：「寧學士。」
「還叫我做什麼？」寧衍之深邃的眼裡透着涼意，「她要水都沒聽見？」
兩人立馬火燒屁股地往侯府裡面沖。
「我現在就去倒！」
「我去拿塊毛巾！」
寧衍之收回手，扶着曲悅在門後站定。
他以手作扇，替她驅趕熱意：「看來昨天不該帶你吃餛飩。」
曲悅難受得厲害，搖頭的動作有氣無力：「不是餛飩的原因。」
「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自從親眼目的卿嘉郡主被行刑，曲悅對血就存在天然的恐懼。
那年僅五歲的她，站在蜂擁的人群里，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被推上斷頭台。
陽光熱辣刺眼，劊子手噴出的酒液沾濕大刀，高舉落下，割裂了陽光，亦奪走了卿嘉郡主的性命。
但直至人頭落地的前一秒，她都在溫柔地沖曲悅笑：「轉過去，不要看。」
「母親——」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吶喊消弭在人群中。
天地皆成了黑白色，人群喧囂落在她耳里成了悶塞的嗡鳴，和現在的一模一樣。
直到一杯水送入口，才稍有緩解。
曲悅疲憊地抬起眼，入目是寧衍之凌厲的下頜線。
他過分淡然的表情，似千里冰封的雪山，沉寂着淡淡的冷，讓人不敢靠近，更不敢攀登。
但曲悅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自從母親離世后，她一直寄人籬下。
剛才那兩位小廝不願意給她倒水，更深的原因是她不配。
她在侯府的地位，連個下人都不如。
放下杯子，她牽強地扯起一笑：「謝謝。」
今日的寧衍之換了身妥帖的素白喪服，穿在他身上，柔和了冷意，倒是有幾分書生卷氣。
他負手而立：「我是看在慕淵的面子上。」
曲悅自然清楚他不會那麼好心出手幫自己，乖乖點頭：「那也謝謝你。」
至少在這一刻，拋開個人恩怨，他幫了她。
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已經摔暈了。
寧衍之聽着她多次強調的感覺，軟嫩唇齒咬出的字音和她本人一樣乖。
他心頭微軟，眉目間的冷意消融，「不必。」
他不再多看曲悅，徑自向屋內走。
寧衍之走後，留下的兩位小廝就稍有些尷尬。
畢竟先前對曲悅的請求充耳不聞，寧衍之一發話他倆屁顛屁顛就跑了。
正想說些什麼緩解，倒是曲悅先開口了。
「我理解你們，一會兒吊賓多，確實走不開。」
女人清軟的話語流淌在大門處，撫着小廝心口的忐忑。
小廝立馬順着台階往下走：「對、少夫人您理解就好！」
他們悄悄窺着曲悅的表情，她剛從癔想中抽身，臉色還點熏着慘淡，額上沁出的細密冷汗順着筆尖下淌。
凝聚在圓潤小巧的鼻尖，帶着清新的金銀花香，落入大地。
哎！
少夫人這麼美，如果不是卿嘉郡主的原因，估計現在也該是嫁入好人家了。
哪兒用的着在侯府受罪呀？
這宅子，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曲悅沒空留意兩個小廝之間的眉來眼去，大批排隊湧入的吊賓奪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這副模樣，倒真是我見猶憐。
不少踏入門的男賓，都沒忍住在她身上多停駐了幾秒目光。
一個貌美如花沒了丈夫的女人，誰能不垂涎？
有位過分的，甚至纏着曲悅問姓名。
她顧及着場面人多，不敢鬧大，只好抱着登名冊，不斷後退躲掉對方的手。
兩個看門小廝急了，嚷嚷着擠到男賓和曲悅之間，掛着假笑擺出往裡走的手勢：「公子，既然對過名了，就請往裡邊走吧。」
「我和她說話，關你們什麼事？」
小廝腰桿一挺：「這位是我們少夫人，怎麼不關我們事？」
「公子，今日是我們大少爺的葬禮，還請您自重。」
男賓上下掃了眼曲悅，「少夫人？呸！不就是個沒人要的寡婦！」
倒是因為那句警告，沒再多逗留。
這段插曲一過，曲悅和兩位小廝之間的關係也融洽不少。
小廝被曲悅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心潮也不自覺湧上澎湃，嘴上脫了把，衷心勸：「少夫人，你要是行的話，還是早點想主意離開這侯府。」
曲悅輕挽起鬢角碎發：「怎麼了？」
小廝四下張望，膽戰心驚地探到曲悅跟前：「這侯府……」
不等她聽到重點，外頭一聲尖細的喊聲震懾全場。
「皇上駕到——」
霎時，兩個小廝臉色一變，忙起身將大門敞開。
侯府內更是亂成一鍋粥，由老侯爺領隊，踏着兵荒馬亂的腳步匆匆朝大門口趕來。
他們猜過朝廷會派重臣來弔唁，但怎麼也沒料到，竟是聖上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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