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傷疤由來
4.53
那也是孟若朝第一次察覺出他對自己不同尋常的感情。
她臉上的茫然沒有消失,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這讓本就因皮膚饑渴症發作,又久久得不到緩解而頭痛欲裂的他,怒火更盛。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抓起最近的一個花瓶,狠狠摜向地面!
刺耳的碎裂聲驟然炸響,瓷片四濺。
但這崩裂的聲音並未澆滅他的怒火,反而像助燃劑。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丟下我?!」
在疾病的支配下,他嘶吼着,手臂再次揮向另一個花瓶。
這次是砸向旁邊的牆壁,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破裂聲,碎片像冰雹般濺射開來,有些甚至彈到了她的腳邊。
她再度驚得後退一步,臉上的迷茫終於被驚懼取代,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完全被失控的情緒支配,眼睛赤紅,目標轉向了牆邊一個稍高的多層木質置物架。
上面還錯落擺放着幾個大小不一的花瓶和擺件。
他根本不在乎那是什麼,只想用毀滅來宣洩心中快要將他撕裂的痛苦和嫉妒。
他衝過去,猛地抬腳,狠狠踹在置物架上!
沉重的木質架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劇烈搖晃起來。
頂端的幾個花瓶失去了平衡,率先滾落砸下,摔得粉碎。
緊接着,整個架子開始傾斜,帶着上面剩餘的物品,像一座失控的山巒,朝着他和她站立的方向轟然倒下!
架子傾倒的陰影瞬間籠罩過來時,時間彷彿被拉長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眼中憤怒的狂潮被一種更原始、更迅猛的衝動撕裂——保護她!
那幾乎是烙印在骨血里的本能反應,超越了此刻所有的憤怒和不甘。
他猛地向前撲去,不是躲閃,而是張開雙臂,用自己的整個身體,像一道屏障般罩在了她的前方!
「小心!」
他喉嚨里擠出沙啞的呼喊。
「嘩啦啦啦!」
沉重的木架連同上面剩餘的雜物狠狠砸在他弓起的後背和肩膀上,痛感尖銳地傳來。
但他咬緊牙關硬抗住了大部分衝擊力。
在劇烈的搖晃和撞擊中,兩人被架子壓倒在地。
他只感覺右邊手腕的地方猛地一涼,隨即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驚魂未定的她被他牢牢護在身下,只有幾縷髮絲被架子邊緣蹭到。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映着他近在咫尺、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以及他手腕迅速蔓延開的一片刺目的猩紅。
一塊尖銳的花瓶碎片,深深扎入了他的手腕下方。
鮮血正順着手指流下,滴落在他砸碎的瓷片上,開出一朵朵詭異而刺眼的小花。
疼痛讓他悶哼一聲,箍着她的手臂力道鬆了幾分。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才重新恢復嘈雜。
架子傾倒的餘音、碎片滑落的細響,還有兩人粗重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他低頭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又緩緩抬眼看向懷中驚魂未定、臉色煞白的她。
憤怒的潮水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鮮血暫時凍結,退去。
剛才那股要毀滅一切的暴戾,與此刻不顧一切保護她的本能,在他體內撕扯,留下更深的混亂和疲憊。
她本該是恐懼的,該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的。
那樣的話,也許後來他不會更瘋。
但她當時不過十六歲,嚇壞了,哭着緊緊抓住他的手,說自己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丟下他了。
她以為是因為他發病,才會這樣,完全沒意識到他對她的佔有慾。
淚水滴在傷口上有些痛,可他更在意她滿臉的心疼和後悔。
趕來的傭人抬起了書架,解救出兩人。
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畢竟裴家最金貴的小少爺出了事,在場所有人都逃不脫懲罰。
他絲毫不在意,只第一時間收緊雙臂,將她深深地按進懷裡。
下頜抵着她發頂深呼吸,喉結滾動咽下所有未爆發的情緒。
管家在旁邊低呼,「少爺,你受傷了,要是被太太和先生知道……」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裴江暮便察覺到懷裡的少女瑟縮了一下。
他抬手,指腹抹過她臉上的淚痕,聲音還帶着暴怒后的沙啞:「別怕……我會處理。」
他當着她面,讓所有人將這件事保密,又讓管家去拿來醫藥箱。
不過親手拔出手腕里扎着的瓷片時,他還是用完好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瓷片一取出,傷口處的血更多,滴在她喜歡的白色羊毛地毯上,綻成暗紅的花。
她推開他的手,哆哆嗦嗦地幫他給傷口消毒。
按照他的要求,在紗布上再繫上她自己刺繡的手帕時,顫抖的手指用了半天才繫緊。
為了瞞住家裡,他堅持不去醫院,也不肯叫醫生,最終留下一道蜈蚣狀的疤痕。
七年過去,如今已經很淡了。
但他始終記得她咬唇落淚的模樣,也記得她清淺的呼吸拂過他手腕內側時的溫熱。
這個本該象徵暴力的傷痕,從此成了專屬她的溫柔印記。
裴江暮摩挲着傷疤,眼中浮現出溫柔。
這一回,他一定不會再讓她害怕了,也再也不會讓她哭了。
他會小心再小心,用她想要的方式,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因為她說過,再也不會丟下她的。
與此同時,【浮雲軒】內,孟若朝凝視着證件照,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照片邊緣。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她精心構築的防線。
最令她不安的是,當視線觸及他眼尾那顆淺痣時,胸腔竟會泛起熟悉的灼熱感——彷彿身體先於理智認出了什麼。
她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這種吸引力帶着危險的預兆,就像站在懸崖邊探身去看一朵毒花。
好在電話鈴聲驚醒了這場危險的凝視。
顏秋白溫潤的聲音傳來時,她才發現自己正死死攥着學生證,指甲在塑封上留下半月形的壓痕。
顏秋白出差回來了,邀請她明天共進晚餐。
兩人從那天高爾夫球場后,基本上沒聯繫過。
她要是拒絕,勢必會惹怒對方。
當然,未婚夫要求見面吃飯,她也沒有理由拒絕。
「明天見。」
她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卻鬼使神差地將證件塞進了抽屜最底層。
既不是隨意收着,也不敢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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