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遇見真好
6.04
裴江暮的目光順着她的，落在了手上的包上。
雨幕中，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精心調配的狼狽。
發梢滴水的位置剛好能展現優越的頸部線條，襯衫故意弄濕，露出若隱若現的腰線。
但眼神又是純然的忐忑，提了提包，低聲解釋。
「外套看起來很貴，所以我都包好了，肯定不會弄濕……。」
話沒說完就打了個噴嚏，鼻尖泛紅的模樣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大型犬。
恰好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裴江暮突然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剛好顯示「司機距您50米」的打車軟體界面。
他抿了抿唇，喉結滾動兩下才開口，「姐姐要去哪裡？先送姐姐。」
這話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顯得迫切，又足夠讓孟若朝看清他被雨水泡得發白的指尖。
孟若朝突然想起，他下午說，房東換了他的鎖。
比起問她去哪裡，他有沒有地方去，才是重點吧？
「先送你吧，我地方有些遠。」
杜家的別墅確實離這裡比較遠。
裴江暮抿了下唇，還沒說話，一輛藍白的計程車便精準地停在他們面前。
裴江暮搶先半步拉開後座門。
「車來了，姐姐上車。」
彎腰的瞬間，孟若朝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木香。
這絕對不可能是淋了那麼久的雨該有的氣味。
但此刻他小心翼翼拉着車門，濕漉漉的頭髮耷拉着，抬頭時眼裡盛着星子般的光。
孟若朝心頭的疑惑一閃而過。
「小心碰頭。」
孟若朝道了謝，先坐了進去。
裴江暮也跟着坐在了後面。
他跟司機核對完信息，便拘謹地縮在角落，膝蓋與孟若朝保持着恰好三公分的距離。
車載廣播正在播放《偶然》。
他忽然輕聲跟着哼了句，「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尾音淹沒在雨刮器的節奏里。
孟若朝轉頭時，正撞見他慌忙移開視線的側臉，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
「姐姐知道嗎？」裴江暮突然開口，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衣角，「其實我剛才還很沮喪。」
他說話時不敢看她，目光落在車窗上她的倒影。
「面試時表現得很一般，出來時傘又丟了，弄髒了姐姐的衣服，回去后連家都進不去……」
暴雨拍打車窗的聲響完美掩蓋了他過快的心跳。
這些話他排練了17遍，連停頓的呼吸都計算精準。
「我就在想，真是糟糕的一天啊，該怎麼辦呢？然後姐姐就出現了。」
他說話時總在句尾微微上揚的語調，像小狗在輕輕搖着尾巴。
孟若朝轉頭看過去。
路燈掠過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右臂——斷過的話，這種天氣，還一直淋雨，應該會不舒服吧。
「要不要……」話出口時她自己都驚詫，「先住我店裡？閣樓有張可以休息的沙發床。」
裴江暮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他忽然把臉埋進掌心，肩膀顫抖得像暴風雨中的雛鳥。
再抬頭時，他潮濕的睫毛粘成小簇，卻綻開個讓車載廣播都失聲的笑容。
「姐姐是菩薩嗎？」
他看過來的目光，比那天在寺廟還要虔誠清澈。
「還是說……」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截住後半句，屏幕上來電顯示「房東」二字瘋狂閃爍。
他按滅屏幕的動作帶着狠勁，轉頭卻換上小狗舔舐傷口般的柔軟神情。
「我不會弄髒姐姐的沙發床的。」
這句話混着雨聲敲在孟若朝耳膜上，像某種隱秘的契約成立。
孟若朝失笑，「閣樓還可以洗澡，我偶爾也會住的。」
言下之意，不會讓他髒兮兮睡覺的。
裴江暮悄悄紅了耳尖，低聲道了謝。
當計程車拐上去工作室的岔路時，裴江暮悄悄鬆開了攥得發白的拳頭。
後視鏡里，司機對他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雨幕中，那家亮着燈的店鋪越來越近。
他低頭藏住嘴角的弧度。
這場邂逅的每個細節，從她走出餐廳的時間，到打車軟體的擁擠，都是他反覆推演過的劇本。
但此刻他只是將包又往懷裡摟了摟，在孟若朝看不見的角度，褲腿輕輕拂過她的旗袍裙擺。
在大雨聲中，他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
「能遇見你真好。」
到了【浮雲軒】，孟若朝將他帶到閣樓，指了指浴室，「你先洗澡吧。」
畢竟這一路上，他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一轉頭，便看到裴江暮已經乖乖地脫衣服了。
他解開紐扣的動作像是無意識，濕透的襯衫滑落時卻精準卡在腰際線。
他彎腰將鞋子放好時，刻意繃緊背肌，人魚線在燈光下投出陰。
這是他在健身房對着鏡子練習過287次的角度。
水珠順着腹肌溝壑滾進褲腰時，他聽見孟若朝倒吸氣的輕微聲響。
孟若朝也很快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移開視線，「你先洗，我去給你找身衣服。」
說着，她不再看他，有些匆忙地往樓下跑。
裴江暮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走進了浴室。
孟若朝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衝下樓梯，卻在轉角處被台階絆了個踉蹌。
她扶着牆深呼吸時，發現掌心全是細密的汗珠。
「見鬼。」
她盯着試衣鏡里那個面若桃花的女人，用力拍了拍發燙的臉頰。
說實在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天生的性冷淡來着。
畢竟對着顏秋白那張臉，她都能做到心無波瀾。
可怎麼面對裴江暮，就有些難以自持？
她搖搖頭，努力甩掉雜念，埋頭在箱子里找衣服。
她記得之前買過幾身睡衣回來研究的。
但沒人會來定製睡衣，那幾身睡衣就不知道被她塞到哪裡去了。
就在她埋頭在箱子里翻找的時候。
「姐姐？」
帶着水汽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孟若朝猛地轉身，看見裴江暮只圍着浴巾站在樓梯口，發梢的水滴正沿着他鎖骨凹陷處積蓄成小小的水窪。
他狀似無意地用毛巾擦拭頭髮，這個動作讓臂肌線條呈現出教科書般的完美弧度。
孟若朝的視線在他胸肌中縫處黏着了0.3秒，這個時間足夠專業網球手完成一次扣殺。
她又猛地回過頭，繼續找衣服，卻控制不住喉間吞咽動作帶出的輕響。
「稍等下，我還在找衣服。」
她開口才發現聲線比淋雨的他還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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