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全距離
6.79
她一邊在箱底摸索着那件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大一號」睡衣，一邊在心裡瘋狂吐槽：
這傢伙到底是真單純還是故意的？
那眼神那麼無辜，動作卻處處撩人！
他知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有多……危險？
客廳里只剩下衣物翻動的窸窣聲和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空氣粘稠得如同蜜糖，裹挾着心跳、水汽和無聲的試探，在燈光下緩緩流淌。
裴江暮就那樣安靜地站着。
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年輕神祇塑像。
沐浴在光暈里，毫不吝嗇地展示着造物主的偏愛，等待着欣賞者按捺不住地抬頭。
而孟若朝，則在理智與本能、逃離與凝視的拉扯中，艱難地維持着搖搖欲墜的防線。
這場無聲的攻防戰，才剛剛開始。
勝負的關鍵，在於誰先沉不住氣，打破那層薄如蟬翼的「安全距離」。
好在，孟若朝先在箱底找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棉質短袖。
她拎起那件純白色男士短袖時，胸口處綉着的「F」字母在燈光下泛着啞光。
這件明顯不是店裡做的衣服讓她動作微滯。
是客人遺落的，還是她之前買樣品時多買的？
她下意識湊近聞了聞，柑橘的清香撲面而來，沒有想象中難聞的味道。
「姐姐？」
就在她對着衣服發愣的時候，裴江暮的聲音突然貼近耳畔，嚇得她差點把衣服甩出去。
他不知何時已彎腰湊近，濕發垂落的水珠「恰好」滴在她手背上，冰涼觸感激得她指尖輕顫。
浴巾邊緣隨着他俯身的動作又危險地晃了晃，孟若朝立刻把衣服塞過去。
「先穿這個！」
裴江暮接過時，食指「不經意」擦過她虎口，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謝謝姐姐。」
他展開衣服的動作很慢，像在檢查什麼。
剛才她盯着這件衣服看了許久，難道是因為這衣服是什麼狗男人留下的？
據他所知，顏秋白那個裝貨可沒有來過這裡。
那會是誰留下的？看着可不像是全新沒穿過的樣子。
而就在他拎着衣服打量的時候，孟若朝突然想起了這件衣服的來處。
「這衣服是我店開業之前，我買來看樣的。」
新店開業，肯定是要送一波小禮品的，她當時選了不少東西，都買了樣品回來看。
這件短袖就是其中之一。
胸口的「F」也是【浮雲軒】的首字母。
只是最終她還是選了茶具作為小禮品，這件衣服就被她壓箱底了。
哦，也不對。
「我好像穿過一次，但我肯定洗過了。」
她急急地解釋。
剛開業的時候，她還沒請員工，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
有一次需要搬貨，她穿着旗袍肯定不方便，就臨時換了這件衣服。
但干過活后，肯定是洗幹淨了才放起來的。
聽她這麼說，原本動作還很慢的裴江暮，立馬套上了這件衣服。
好像怕她後悔將衣服給他一樣。
只是短袖套上身的瞬間，兩人就同時察覺到了違和感。
這短袖看着大，到了他身上，又明顯小了一號。
布料緊繃在胸腹之間，下擺勉強蓋住胯骨。
他故意抬手整理領口，看着孟若朝的視線隨着他手臂肌肉的拉伸軌跡移動，又在四目相對時倉皇躲開。
「好像…還是有點小？」
裴江暮歪頭露出困擾的表情。
他揪着肚臍位置的衣料輕輕拉扯，腹肌輪廓在純棉布料下清晰浮現。
這個動作讓短袖下擺捲起，露出兩指寬的腰腹皮膚，人魚線沒入浴巾的陰影處彷彿在發出邀請。
見孟若朝耳尖驟然充血，他立刻換上乖巧笑容。
「但姐姐給的我都喜歡。」
說着把臉埋進衣領深嗅，這個充滿佔有慾的動作被他演繹成單純聞香。
「很香的洗衣液味道。」
「我去倒杯水。」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孟若朝借口倒水逃向飲水機，卻聽見身後赤腳踩過木地板的聲響如影隨形。
裴江暮保持着三步步距，像設定好程序的跟隨機器人。
當她轉身差點撞上他胸膛時，那人卻立刻後退半步，無辜眨眼。
「我也渴了。」
孟若朝沒說話，只默默拿了一袋薑茶倒進杯子里，接了熱水后，又遞給他。
「預防感冒。」
她說着又指了指他還在滴水的頭髮。
「頭髮也擦一擦吧，這個天氣感冒不好受。」
外面的雨依然很大，孟若朝打算等雨小點再回去，索性開始煮茶。
裴江暮見她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便很乖地返回浴室，拿了毛巾出來，一邊下樓一邊擦拭發梢。
等走回孟若朝身邊，一手拿起那杯薑茶時，他一手擦頭髮的動作突然停頓。
那濃密的睫毛在暖光燈下投出扇形陰影。
「姐姐知道嗎？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有人讓我用熱水洗澡。」
他故意讓尾音帶着些許顫抖，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杯沿。
孟若朝看着他被熱氣熏紅的眼尾，心一軟再軟。
學藝術本來也是費錢的專業，他被家裡切斷了經濟，過得肯定不容易。
暴雨拍打天窗的節奏里，她聽見自己說：「那你可以先在這裡住，等重新找到房子再說。」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後知後覺地感到詫異。
自從清醒以來，她一直保持的戒備心，竟在濕漉漉的小狗眼裡土崩瓦解。
「其實，」裴江暮忽然向前傾身，松木香混着水汽撲面而來，「剛才在車上我就想說了。」
他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謝謝姐姐收留流浪狗。」
被刻意放低的聲線像羽毛掃過耳膜。
孟若朝看着他在玻璃窗上的倒影，恍惚想起在書上看過的「三小時原則」——認識陌生人至少要觀察三小時。
而此刻牆上的掛鐘顯示，他們相處僅121分鐘。
她卻好像對他毫無防備心。
「別那麼說。」
孟若朝回過神來，沖他展演一笑，清冷中帶着幾分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每個人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
她在剛清醒過來的時候，對這個世界充滿了陌生和恐懼。
這半年來，她一點點找尋過去的記憶，也一點點為未來打算時，也有很多人幫她。
尤其是這家店鋪的租賃和裝修，都出奇地順利。
招來的兩個員工也都很出色，幫了她不少忙。
後面的訂單雖然不多，但也足夠養活她和員工。
她像是在海中失去方向，獨自航行的人，終於來到了一片島嶼，心裡安定多了。
裴江暮既然走進這家店，那也算是一種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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