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句句訓妹,字字卻往崔錦棠臉上刮。
5.17
裴盈瞬間渾身僵硬,怯懦地轉過身來,低着頭不敢說話。
裴照臨沒衝過去,也沒看後頭站着的崔錦棠,只抬手把裴盈拎到跟前。
聲音淡得像冰:「裴家平日里是這麼教你胡鬧的?半夜逛青樓,成何體統?」
平生最怕裴照臨這副不辨喜怒的模樣,裴盈此刻縮腦袋,活像只鵪鶉。
但嘴還是硬的:「我、我不過是與錦姐姐來找樂子罷了!阿兄還說我呢,自己不也在這尋樂子么……」
裴照臨不咸不淡:「樂子?裴家的家教可曾讓你來此處尋樂子?不知羞。」
「自己回去后,祠堂跪一晚。」
——句句訓妹,字字卻往崔錦棠臉上刮。
原本還震驚裴照臨為何在此的崔錦棠,先是一愣,隨即「噗嗤」笑出聲,慢悠悠地走近。
「裴大人這話奇了,我們不過是同小郎君說兩句曲詞,就成了不知羞?那您今日來這金玉坊,可算聖人?」
裴照臨薄唇微抿,目光掠過她仍搭在小琴師肩上的指尖,語氣更淡:「曲詞?我看是勾魂。」
一句「勾魂」,把崔錦棠的所有笑語釘死在眾人耳里。
場面正僵,嚴良文搖扇而來,笑得春風滿面。
但若仔細看,他的眼底全是能落井下石的得意。
「裴大人慎言!崔姑娘不過賞臉誇我樓里的人一句,怎就『勾魂』了?莫非——」
他故意一頓,扇子輕敲掌心面露驚詫:「莫非裴大人連一句誇獎都受不住,醋了?」
一句話,便把裴照臨方才的訓斥反諷了回去。
不知情的男倌想得崔錦棠的青睞,話頭接得極快:「東家說的是,有人自己心窄,偏要怪旁人嘴甜~」
說着還想往崔錦棠的懷裡去靠,卻被小琴師瞪着圓溜的眼給堵了回去。
男倌白眼一翻:和一個啞巴爭寵,還怪晦氣的。
這一下可把裴盈給嚇壞了。
她是想讓阿兄因為今晚逛青樓的事醋一把的,但絕不是現在這種劍拔弩張啊!
裴照臨指骨無聲收緊,面色卻極冷。
一瞬間,他看崔錦棠的目光徹底變了——
嚴良文也好,方才那琴師也好。
崔錦棠那遊刃有餘調笑人的模樣不似作假。
黃左史說他,為討崔錦棠歡喜,曾夜襲千里只為尋一朵花。
裴府上下,人人都說他失憶前愛慘了崔錦棠。
如今看來,或許這些都是崔錦棠蠱惑人的手段。
讓失憶前的他,誤入歧途。
像看一個最會騙人、也最會讓自己被騙的妖精。
裴照臨的語調愈發冷冽:「崔姑娘的私事,的確與在下無關。今夜多有叨擾。」
「裴盈,隨我回府。」
裴盈不敢多言,只得垂下腦袋答:「是,阿兄。」
從始至終,裴照臨一個眼神都沒給崔錦棠留下。
崔錦棠對裴照臨心中也有氣,她刻意讓自己不去想,拉着小琴師的手,走得那叫一個果斷。
唯有嚴良文站在原地,拿着扇子,一副看好戲看爽了的樣子。
揮了揮扇子,語氣格外歡快,沖着那群男倌揮揮手:「已沒熱鬧看了,都散了吧。」
一群男倌悻悻而散。
——
廂房內,小琴師小心翼翼彈了一曲,最後睜大了眼,滿臉期待地看着崔錦棠。
崔錦棠摸了摸她的臉,笑道:「阿尋現在彈得越來越好了。」
小琴師眨巴眨巴眼,蹭了蹭她的手,面露幾分擔心。
像是在為了剛才她與裴照臨大鬧的事擔憂。
「真是難得,消失了兩三年的人,如今可算是肯現身了?」
嚴良文撩開珠簾,半依在旁,笑着指了指小琴師:「你送來這小啞巴也許久了,再待下去,我這來往的客人可是要看上她了!」
崔錦棠沉思片刻,嚴良文話說的不錯。
阿尋長大了,整日女扮男裝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伸手將自己髮髻上的蝶釵取下遞給阿尋。
「阿尋若還想去書院讀書,便帶着這釵去青雲書院尋一位姓盧的先生,他會教導阿尋成才。」
阿尋高興壞了,連連點頭,神情珍重地將蝶釵放進自己的懷中。
一旁只是開個玩笑話的嚴良文:「……」
嚴良文咬牙切齒:「……青雲書院你都有相識的人?崔錦棠啊崔錦棠,你能力不小啊!」
崔錦棠站起身,從袖中將畫好的圖紙遞給他。
完全無視了嚴良文話語中的陰陽怪氣。
「再有能力又能如何?真遇上了事,還不是要來尋嚴公子。」
嚴良文嗤笑一聲,才被誇一句,心裡頭便舒暢了。
手上老實的接過,高調地喊了一聲:「你也不過如此嘛。」
這才仔細把圖紙看了一遍。
他指着圖案:「這圖案倒是新鮮。你可是要查?」
崔錦棠點頭:「你這人來人往,有不少達官顯貴,你幫我多留心查一查。」
嚴良文頭也不抬,慢吞地將圖紙折好塞回袖中:「要麼兩三年不出現,要麼一出現就給人找活兒干……罷了罷了,就當是我心善。」
說罷,便沖崔錦棠伸出兩根手指頭。
崔錦棠淡定異常,她深知嚴良文此人愛財如命的性格:「兩百兩?可以。」
卻見嚴良文擺了擺手:「旁人能兩百兩買一個消息。但你,需得翻十倍。兩千兩!」
崔錦棠:「……?」
她有錢,但也不能讓人這麼坑。
她轉身就走:「就當我今夜未曾來過。」
嚴良文瞬間便急了,忙道:「看在你我曾經的交情上,一千九百兩!」
見冤大頭鐵了心還要走,嚴良文狠心一咬牙:「一千八百兩!我定將人抓到你面前來。」
崔錦棠回頭看了他一眼:「一千兩,不行我換人。」
嚴良文:「……成!」
遇上崔錦棠,他嚴良文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
人都起身準備走了,卻見這會兒崔錦棠又不走了。
嚴良文:「?」
他滿臉都是警惕:「你還有旁的事?」
崔錦棠神色不自然地打探:「今夜裴照臨來金玉坊可有要事?」
「你我雖然有交情,但還未到達彼此能推心置腹的程度。」
嚴良文笑吟吟地打斷,手中的扇子扇得不停。
下一秒,他就看見崔錦棠淡定地從袖中掏出了幾張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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