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句「膩味」讓崔錦棠腳步微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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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棠頭疼不已,手忙腳亂地將黃夫人扶起。
「您是長輩,這禮錦棠實在不能受。」
黃夫人誤以為崔錦棠是不願幫她,淚花瞬間便泛起。
「黃夫人快些起來吧,棠兒這孩子向來心軟,你這樣她反而要被嚇壞了。」
兩人聞聲瞧去,不知何時來的裴老夫人,這會兒正被裴盈攙扶着,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黃夫人止了淚,拿着帕子擦拭了兩下:「讓老夫人見笑了。」
裴老夫人笑了笑,並未多說。
而是看向裴盈,示意了她。
裴盈忙讓侍女將備好的食盒呈上:「祖母心疼阿兄整日在督察院,也忙得不曾歸家。今日特意讓人準備些阿兄愛吃的荔枝凍。就勞煩錦姐姐幫忙跑一趟啦!」
崔錦棠明白老夫人的心思,又被黃夫人包含期待的看着。
她嘆了口氣,道:「我這便去。」
裴老夫人鬆了口氣,拉過崔錦棠的手,忙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
都察院。
高懸「肅清綱紀」四字,一筆一畫,鐵鉤銀划,像刀口朝外的鋒。
崔錦棠站在門外,螢蘭替她去叩門。
值房一見是她,立馬便開了門。
還貼心地道了句:「洒掃的人才弄完活計,路上滑,崔姑娘小心。」
崔錦棠出聲言謝。
都察院內松柏森然,四季常青。
當裴照臨第一次帶崔錦棠來時,那還是個大雪日。
彼時,裴照臨剛上任,便將販賣官職的吏部尚書查辦。
其中還牽連出不少都察院中人。
他撐傘站在雪中,看着松柏,眼中一片浩然正氣,他道:「雪壓枝頭不折,這才都察院中人該學的。」
那模樣,看得崔錦棠雙眼發亮。
——「姑娘,到了。」
螢蘭的聲音將崔錦棠的思緒喚回。
崔錦棠恍然,抬手,推開房門。
——裴照臨已立於案前。
玄色官服裹身,革帶一束,愈發顯得腰線利落,身姿挺拔。
烏紗帽微壓,鬢角如裁,襯得眉目更深。
他手中握着一本冊子,翻動書頁的指節分明。
聽到聲響,他抬了眼。
崔錦棠與他對視上。
只見他眼底一片清寒。
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崔錦棠被他這目光,心中刺了一下。
裴照臨放下冊子,似有意擋了擋自己的身後。
他斂眸,淡聲:「崔姑娘怎麼來了?」
盡顯疏離。
崔錦棠抬起食盒:「祖母念你辛苦,天熱,特意讓人做了荔枝凍。」
忽地,她突然想起來往日里,裴照臨曾灰頭土臉請教廚娘,想為她做一碗荔枝凍,結果第二日得知荔枝已被裴素讓人做成酒的事。
崔錦棠不由彎了眉眼。
「是新到的妃子笑,你若再不吃可又要變成酒了。」
她說得俏皮,話語中帶了些親昵。
可裴照臨面露一絲不解,眨眼間便恢復如常。
聞言只抬了抬眼:「太甜,膩味。」
「崔姑娘還是請回吧,都察院重地,今日我看在祖母的面上,便罷了。」
一句「膩味」讓崔錦棠腳步微頓。
手中還端着一隻瓷白小碗。
碗里是荔枝凍,頂上點一粒殷紅櫻桃。
看着就讓人食慾大開。
崔錦棠剛要開口。
忽然,自裴照臨的身後傳來一道咳嗽聲。
裴照臨側身,露出那人的面容來。
羅湘正坐在裴照臨平日坐的位子上,執帕掩唇,眼底有着數不清的暢快。
「崔姑娘怕是不知,照臨如今忌甜。我做主,替他轉贈給今日值守的人,也不算是辜負了老夫人的心意。崔姑娘覺得,如此可好?」
羅湘是在向崔錦棠挑釁。
都察院重地,她可以待,但崔錦棠不行。
崔錦棠被她這種幼稚的攀比心給逗笑了。
她挑眉,把碗往桌上一放:「贈人不必,倒了也可惜。」
崔錦棠當着二人面,拿銀匙敲碎荔枝凍,果肉混着冰渣被她舀入口。
舀一勺入口,冰得她眯眼,卻笑:「甜而不膩,裴大人沒口福了。」
裴照臨指尖微動,看着她凍得微紅的指尖,終是垂眸繼續翻頁,不曾理會。
羅湘的笑僵在唇角。
直至崔錦棠轉身離去,看不到人影后,裴照臨這才重新看向羅湘。
「以後別再來都察院尋我。」
羅湘咬唇,雖不甘心,但還是站起身,低聲應道:「好,我都聽你的。」
待人走凈,裴照臨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才伸手敲了敲桌角,示意躲在後頭的人可以出來了。
霎時,從屏風后滾出了個圓滾滾的人。
黃左史渾身狼狽,三日不見,還真清瘦了些許。
一看見裴照臨就開始嚎:「裴大人啊!此間事了,您若不給下官批五日假,下官今日就辭官去了——」
本就頭疼不已的裴照臨擰眉:「閉嘴。」
黃左史弱弱地把嘴巴閉上。
待裴照臨好了些,黃左史這才將他這三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嚴良文將他扣下,其實就是想讓他做人質。
當夜不僅將他敲暈了關柴房,還在第二日要給黃左史灌啞葯,想讓他成個說不出金玉坊那夜任何話的啞巴。
「多虧下官聰慧,裝喝全吐在了袖子里,再用腰帶扣撬鎖溜了出來!」
還有一事,黃左史沒說。
三夜結束,黃左史拍拍屁股走人時,在金玉坊的柱上留下一句話:
「三夜太短,下次想關我,記得先換間大點的柴房!」
「就這些?」裴照臨看着他,擰眉,「我讓你留在金玉坊,可不是為了玩鬧。」
黃左史哎喲一聲:「您看您又急!」
不由得嘟囔一句:「從江南回來一趟,怎得變得和剛來都察院那會兒一樣不近人情了?」
剛才還敢那麼對崔姑娘!
裴照臨對他的耐心又少了三分。
「下官無能,偷查了金玉坊的賬本與庫銀,發現都無差錯。」
裴照臨蹙眉:「方才我發現,嚴良文送來的戶部賬本,每隔五日都必有一筆支出給天香樓的『折色銀』的賠付銀兩。」
「若從半月前開始數額恰好等於——」
裴照臨抬眸,目光掠過放在桌上,四日前嚴良文送來的冊子上,薄唇吐出四個字:
「一萬兩白銀。」
一萬兩白銀不是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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