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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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瑾延袖子下的手攥了又握，良久，終是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沈夫人，今日之事皆是小妹的錯，請容晚輩回家向父母宗親稟告.....」他喉頭滾動，聲音有些嘶啞：「柳家會將柳如煙送往京城之外的農莊禁閉三個月，日日齋戒，替沈姑娘誦經祈福....以贖其罪！」
「....哥哥？！」柳如煙猛地癱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柳浣青死後，她好不容易成為了柳家唯一的嫡女，近來更是因「玄女下凡」的名聲在京城嶄露頭角，眼看就要更上一步，可現如今，柳家為了平息沈家的怒火竟要將她送到荒僻農莊整整三個月？！京城局勢本就瞬息萬變，待三個月後她回來，又有誰會記得她？她苦心經營的名聲和前程就這麼毀了大半？！
這樣的懲戒，對於京城貴女而言已是極重，可鄒氏卻只是彎了彎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哦？我倒是聽聞，柳家京郊外的老宅年久失修，恐不能住人。陛下早年曾賜沈家一間外宅，現由旁支打理。柳小姐若真心悔過，莫不如.....就去那處靜思己過吧？」
鄒氏執掌沈家中饋多年，怎會看不出柳瑾延的那點心思？
若柳如煙去了自家農莊，必定還會錦衣玉食供着，不過是換個地方享福，哪日偷偷將人接出來也不得人知。
可若進了沈家農莊，就得規規矩矩禁閉，老老實實受罰！
此話一出，柳瑾延整個人便是一僵，有些不敢去看柳如煙的神色。
柳如煙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手鐲，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恨意，又被強行壓下。
事已至此，她只能服軟，若再糾纏，只怕會摔得更慘.......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中，柳如煙緩緩低下頭，散落的髮絲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見她的神情，只能聽到晦澀不明的聲音響起：
「如煙....甘願受罰。」
事已至此，柳家二人已沒臉再待在沈家，起身後匆匆就要離開，身後卻突然傳來了沈慕安的聲音。
「喂，站住！誰允許你們就這麼走了？」
柳家兄妹的身子一僵，柳瑾延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又跳：「沈公子還有指教？」
「指教不敢當，你們柳家的家教，我今日已領教到了。不過，二位似乎忘了一件事，」沈慕安大步上前，攔住去路，語氣堅定不容置疑：「當着眾人的面，讓你妹妹給我妹妹道歉！」
柳瑾延深吸一口氣，他今日先是撞鬼，又遇到了這檔子事，早已身心俱疲，只想快些了結，他轉頭望向柳如煙，雖沒說一個字，眼神中卻已有了隱隱的催促。
柳如煙咬了咬唇，緩步走向沈淬玉，她抬起頭，雙目微紅，扯出了一個柔弱的笑：
「沈妹妹，此事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才害了你，我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姐姐這一回，可好？」
沈淬玉靜靜注視着面前淚眼婆娑、彷彿受了天大委屈的女子，心中冷笑，沒有人會比她更熟悉柳如煙的這個神情。
前世，無數次陷害和落井下石之後，柳如煙就會露出這副模樣，看似讓步，卻輕易激起了柳家人的愧疚憐愛之情。
所以沈淬玉知道，眼前的柳如煙根本不是真誠悔過，而是審時度勢之下的蟄伏。
被沈淬玉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柳如煙不知為何有些心慌，她甚至有種錯覺，這雙眼睛的主人早已將她所有的偽裝都看破，此刻不過是在耐着性子陪她玩貓捉耗子的把戲.....
直到柳如煙面上的笑幾乎快要撐不住，沈淬玉才緩緩開口，聲音軟糯卻異常清晰，竟是完整地重複了一遍柳如煙當日將沈淬玉推下閣樓時所說的話！
「......痴傻的小賤蹄子，給我提鞋都不配，有多遠滾多遠！」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怔，隨即忍笑忍到面部扭曲！
誰說這沈家小姐傻啊？
她可太聰明了！
居然學會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就連一旁一直慵懶看戲的裴聿，此刻也微微地挑高了眉梢，鳳眸中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隨即便轉為了濃濃的興趣，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沈淬玉面不改色的臉上，第一次認真地端詳起了這個傳聞中痴傻的沈二姑娘。
無害的模樣，伶俐的口齒。
竟是比他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沈慕安更是連忍都沒忍，直接撫掌大笑起來，眼裡滿是對自家妹妹的讚賞和驚喜。
「不愧是我沈慕安的妹妹啊，哥哥我甘拜下風了！」
沈藏海和鄒氏對視一眼，也都彎起了唇角，這些年他們時常擔心阿淬會受人欺凌，可如今她的三魂已全，不僅不再痴傻，還伶俐非常、懂得了保護自己，他們總算能放心些了.....
老管家瞄了一眼鄒氏的神情，心領神會地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笑道：「那二位便先回府稟告柳大人吧。晚些時分，自有沈府的馬車前去。」
柳如煙面色早在聽清沈淬玉的話時變得慘白如紙，再顧不得任何的體面，拉着同樣面無血色的柳瑾延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沈府大門之外。
一場鬧劇，終於暫且平息。
沈家眾人忙着送別賓客，寒暄致謝，府內人漸漸少了許多，沈淬玉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不遠處正與沈藏海交談的裴聿。
前世，她也曾聽過這位小王爺的名號，但傳進她耳朵里的大多都不是什麼好話，因為裴聿此人，在世人眼中似乎有些.....瘋。
世人皆知，裴聿是當朝皇帝的第四子，由正宮皇后所出，自幼在宮中被憐惜撫養長大，本朝尚未立定太子，但裴聿年紀輕輕已被封王，身份之尊貴，在整個大夏王朝的年輕一輩中，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少年時的裴聿，更是曾艷絕京城的溫潤公子，彼時，不知多少高門顯貴之家擠破了頭都想與之結交，期待能將女兒嫁進王府。
然而，一切在他十五歲那年戛然而止，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險些奪去了裴聿的性命，待他病好后，卻性情大變，判若兩人，性格愈發乖僻，行事作風更是詭譎，常常出人意料。
譬如三年前，裴小王爺剛及弱冠之禮，皇上和皇后便親自出面，替裴聿物色了不少才貌雙全的名門貴女，可裴聿一律冷漠回絕，理由簡單到敷衍，每次都是三個字——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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