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彼此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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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前，一雙靈巧的手輕輕擺弄着沈淬玉的青絲，不多時便編好了一個蓬鬆的雙丫髻，其上還精心點綴幾枚珍珠小簪，讓本就面容姣好的少女更顯嬌俏。
隨後，沈淬玉又看着丫鬟捧出了一身嶄新的衣裙——鵝黃色的齊胸襦裙搭配淺綠色薄紗罩衫，飄逸非常，腰間還掛了一個小兔子模樣的荷包，盡顯嬌俏。
原本還有一條正紅色的絲帶宮絛，但沈淬玉盯着那抹紅色看了半天，眼皮直跳，堅定地換成了淡褐色。
丫鬟給沈淬玉打扮完，後退兩步，細細端詳一番后，雙眸倏地亮起！
她家小姐本就生了一副好皮相，只因從前心智不全，才使得明珠蒙塵，現如今小姐恢復神智，竟是明媚得讓她有些移不開眼！
沈淬玉看着鏡中煥然一新的少女，烏髮如雲，雙髻嬌憨，一時竟有些恍惚，這是她前世從未有過的鮮活模樣。
手指輕輕撫過鵝黃色的衣裙，沈淬玉心頭湧現一股暖意。
其實....她也是喜歡這些明亮顏色的，尤其是鵝黃色，如陽光般溫暖，是她心底一直藏着的一份嚮往。
「走吧。」沈淬玉輕快起身，裙裾飄飄，如同一隻剛剛破繭蝴蝶，翩然於世。
沈家的馬車穩穩前行，一路朝蓮雲觀駛去，不多時便已到達。
沈淬玉扶着鄒氏下了馬車，抬頭便見面前宏偉高大的道觀，煙氣繚繞，香客不斷，果然是處福地。
青石鋪就的殿前長梯莊嚴肅穆，伴隨着晨光和香火一路向高處延伸。
鄒氏輕握着沈淬玉的手，跟隨沈藏海沉穩的步伐，一步步拾級而上：
「阿淬，這便是蓮雲觀了。觀內供奉三清，香火鼎盛，最為靈驗，」鄒氏望着沈淬玉恬靜的側臉，眼底盪開慈愛與慶幸：「娘曾來此為你祈福，若蒼天有眼，讓我的女兒魂魄歸位，心智清明，我必親攜重禮前來還願，為道觀修繕添磚加瓦......」
沈淬玉心頭一暖，回握住鄒氏的手，她很想告訴眼前的母親，若非雙親關鍵時刻為她招魂，她現在或許早已是孤魂野鬼。
讓她魂魄歸位的根本不是廟宇上的神像，而是鄒氏和沈藏海赤誠的愛女之心，
祈福法會尚未開始，沈藏海和鄒氏率先去了正殿與道長交談，沈淬玉閑來無事，跟隨眾人在古樸雅緻的觀內緩行。
行至偏殿迴廊，一處雅緻的角落吸引了眾人目光——只見一列古意盎然的畫卷整齊懸挂於廊下，頗有意境。
引路的小道士見眾人駐足，便溫聲解釋道：
「諸位善信見諒，此乃『善信結緣處』，我師父玄塵道長是喜畫之人，常有虔誠信眾為結善緣，將珍藏的書畫佳作送至觀中。」說到此處，他無奈一笑：「起初時，師父尚且能親自品鑒打理，但時間一長，庫房中墨寶越積越多，便有些應接不暇了。恰逢本次祈福法會，師父命我們將這些塵封的墨寶取出，整理一番，懸挂於此，供香客們賞鑒，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言罷，小道士的神色又嚴肅了幾分：「只是，諸位善信須知，這些畫卷大多是前朝舊物，難免沾染歲月之氣，尚未被道法加持，因而只能觀瞻，萬不可隨意觸碰，以免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小道士這番話說的諱莫如深，眾人都忙不迭點頭。
沈淬玉的目光一一掠過這些古畫，每幅都極為精美，畫中內容也千奇百態，有風景閣樓，亦有人物肖像。
只不過她對丹青之道本就無甚興趣，因此大多都是走個過場，看上一眼便繼續前行，沈淬玉正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卻突然看到了不遠處涼亭內端坐着的人。
那人錦衣玉帶，姿勢閑適，把玩青玉茶盞的手指如美玉雕刻，骨節分明，正值六月，亭外滿樹桃花，在他肩上撒了點點落英，沈淬玉不禁多看了幾眼，廊下畫卷三百，竟都不及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引人駐足。
喝個茶都能喝得如此引人注目，除了裴聿那廝還能有誰？
沈淬玉盯着裴聿的背影搖頭腹誹——這正緣未免太邪門了點！莫非是在她身上安了追蹤符？怎麼哪哪都有裴聿？！
與此同時，涼亭中的人似有所感，突然轉頭朝這邊看來，點漆般深邃的眸子，竟是隔着一眾香客，直直地對上了沈淬玉的視線！
沈淬玉一僵，暗道不妙，幾乎是本能反應，她猛地縮回腦袋，兔子般敏捷地往旁邊一群看畫的香客身後躲去，佯裝對眼前的一幅畫卷看得入了迷。
周遭香客你來我往，人潮湧動，沈淬玉屏息凝神，不敢回頭。
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感覺到身後那道如有實質的視線似乎消失了，沈淬玉才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總算躲過一劫。
她轉過身，裴聿俊美的臉龐卻陡然在她面前放大！
沈淬玉：？！！
眼前的青年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到挑不出錯，尤其是一雙眼睛極為出色，眼尾微微上挑，長睫濃密，此刻正意味不明地望着沈淬玉。
「躲什麼？」
裴聿開口，聲音清冽悅耳，卻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不咸不淡的語氣讓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沈淬玉怔了一下，隨即面上帶上了得體清甜的笑，眼底的驚訝恰到好處。
「竟是小王爺？」她屈膝行禮，聲音清脆：「您也來此參加祈福法會嗎？真是巧遇。」
裴聿的目光在沈淬玉臉上停留了片刻。
昨日見沈淬玉，她還在病中，雖未施粉黛卻清麗脫俗，今日精心打扮，像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只不過，這瓷娃娃變臉的速度實在有些快。
方才她為了躲避自己，那副恨不得鑽進畫軸里去的鴕鳥模樣，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如今竟能面不改色，笑靨如花地扯出「巧遇」二字？
這本事，當真令人嘆為觀止。
「巧嗎？」裴聿鳳眸微眯，眼底掠過一絲玩味，他好整以暇地向前逼近一步，淡淡的沉香味道隨着裴聿的傾身的動作襲來，帶着無形的壓迫感，果不其然，他捕捉到了沈淬玉身體一瞬的緊繃和眼底閃過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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