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各懷心思
5.45
「沈二姑娘，」裴聿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你似乎...很怕見到本王？」
沈淬玉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抽。
怕？
她當然怕！
可她怕的不是裴聿這個人，而是怕那離譜的正緣紅線會越纏越緊，怕裴聿哪天腦子一抽，真被命運牽着鼻子走喜歡上她......
可這話能說嗎？說了怕不是要被這位喜怒無常的小王爺當成失心瘋直接叉出去......
「小王爺何出此言？」
沈淬玉眨着一雙清澈杏眼，無辜至極：「您當日親自前來為我作證，對我有恩，我感激都來不及，何來畏懼一說？」
裴聿微笑，沈淬玉的這番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本王自詡從未得罪過沈二姑娘，你又為何避我如蛇蠍？莫非.....」裴聿想到沈淬玉那日望向他時驚恐的眼神，緩緩開口，語氣中竟有一絲難解的期待：「本王也被鬼魂纏身了？」
「.....小王爺多慮了，」沈淬玉略有詫異，但還是如實答道：「您命格極旺，終身富貴，尋常邪祟不敢近身。」
「呵，命格極旺？」
裴聿突然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眉眼間的張揚和嘲諷在此刻融合，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悲傷。
沈淬玉看着裴聿，彷彿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緩緩補了一句：「只是命格過於富貴，容易招小人罷了。」
裴聿聞言微怔，他斂去了面上神色，目光在沈淬玉臉上審視一番，再開口，聲音中也帶上了冷意：
「那為何見了本王就跑？」
怎麼又繞回來了？？！
沈淬玉一陣頭疼，只覺得裴聿此人難纏非常！
「那是因為.....因為....」沈淬玉支支吾吾，不遠處的裴聿也不急，就這麼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電光火石之間，沈淬玉突然就想起了那個有關裴聿的傳聞——他曾親口對皇帝言明，只鐘意不喜歡他的女子！
也就是說，他不喜歡那些對他趨之若鶩的貴女，反倒偏好對他冷淡疏離的女子？！
裴聿的這般喜好，乍一聽奇怪非常，但仔細一想，似乎也不無道理。
這般天皇貴胄，自幼被眾星捧月，想必對阿諛奉承早已膩味透頂，自然是更欣賞那些對他不假辭色、甚至避之不及的女子！
畢竟話本中都是這麼寫的，不是富家千金愛上孤傲窮書生，就是高門貴子迷戀冷傲漁家女……
思緒被瞬間打通，怪不得裴聿幾次三番地追問她，敢情是她先前躲着裴聿的舉動正中他下懷了！
沈淬玉這個悔啊！
可與此同時，她內心也稍微安定了些，裴聿不是喜歡清冷的嗎？她便非要反其道而行之，熱情似火，成為裴聿最厭惡的類型！
在裴聿不解的目光中，沈淬玉突然低下頭，露出的一小節脖頸纖細白皙，她的聲音輕細，帶着幾分少女特有的靦腆，「阿淬自小神智不全，雖爹娘疼愛，卻也飽嘗人情冷暖，您是第一個與我非親非故，卻肯為我作證的人！只是阿淬愚笨，不知該如何表達這份感激，這才失了儀態，並非有意躲閃。」似是鼓足了勇氣般，沈淬玉一口氣兒將這些話都說了出來，最後才終於肯抬起頭，一雙杏眼明亮真摯：「阿淬....很開心能見到小王爺。」
這話說得再真摯不過，其中恭維的意思卻一點沒少，沈淬玉自己聽了都想吐，但一想到此刻有人比她還想吐，她便鼓起勇氣又補充了一句：
「——小王爺您這般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人，阿淬很是敬佩。」
裴聿一向風平浪靜的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他自幼長在深宮，聽過的阿諛奉承數不勝數，早已麻木，可面前女子眼中的天真誠摯，竟莫名讓這番過了火的恭維.....帶上了幾分真心實意。
裴聿神色微妙地看了沈淬玉一眼，竟是罕見地沒有立刻接話。
沈淬玉偷瞄着他的舉動，篤定裴聿是被自己噁心到了！
她鬆了口氣，看來此招雖險，但確實有用啊，裴聿直接連話都不想跟她說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沈淬玉眼觀鼻，鼻觀心，正想着該如何溜之大吉。
裴聿卻忽然開口，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你真能看到鬼嗎？」
沈淬玉聞言一愣，裴聿任職大理寺，行事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種種手段更是令人膽寒，按理說，這種人應當是最不信鬼神之說的，沒想到竟也會對玄門之事生出探尋之心？
他是純粹好奇，還是某種更深層的試探......
沈淬玉暫且壓下心中思緒，認真答道：「萬物有靈，聚散生滅，皆應天道。所謂鬼魅邪祟，其實是生靈逝后，因執念未消、因果未了而滯留人間的靈體。它們亦有情志，亦會困頓，只是執念深重時，難免會擾亂陰陽，致使人鬼兩傷。」她頓了頓，目光清澈，聲音平和：「正因如此，才有了能夠聯通陰陽的天師，幫助鬼怪消散執念。至於我.....」
沈淬玉坦然面對裴聿探究的目光：「我生來體質特殊，的確可以看見鬼。」
她這番話說的句句屬實，前世身為天師，她需要苦修靈力，才能過陰通靈。然而重生之後，她的三魂齊全，她驚覺這具身體竟蘊含着得天獨厚的天賦——無需仰仗靈力，便能直窺幽冥，與鬼神溝通！
這便是民間常說的陰陽眼，萬中無一的過陰通靈體質！
正因如此，重生之後，沈淬玉並未像前世一樣執着於精進靈力，而是專註修鍊自己的意志和精神力。
裴聿聽罷，微微點頭，往日慣常的慵懶笑意漸漸淡去，目光投向遠處繚繞的香火，眼神變得悠遠，彷彿穿越了眼前的喧囂，落入了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深處，與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或許有一日，你可以幫到我.....」
沈淬玉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這位正緣心頭似乎也沉甸甸的，和她一樣，壓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沈淬玉知趣地行了一禮，轉身想要離開，剛走幾步，一幅畫有妙齡女子的畫卷闖入眼帘，匆匆一瞥，沈淬玉卻突然愣住了。
這幅畫上.....似乎有死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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