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有名氣
9.7
鬼差的身影已在白煙裊裊中悄然淡去，彷彿從未來過，而院中原本濃稠的怨氣，此刻正逐漸消散淡化，馮楚曼的魂體開始逐漸顯露出一種深沉的疲憊和釋然。
沈淬玉知道，時機已至了。
馮楚曼身故時太過年輕，死相又如此凄慘，屬於橫死的惡靈厲鬼，怨氣不散不得往生。
如今她的執念已了，怨氣也散了，在人間撐不了多久，沈淬玉需得趕快送她入地府，重入輪迴。
沈淬玉凈手焚香，提筆蘸取硃砂，行雲流水般在紙上畫下了往生符。
她做這些的時候，裴聿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他曾見不少天師、高僧舉行超度法會，過程都極其繁瑣漫長，複雜的經文一念便是一天。
可沈淬玉的超度儀式卻和裴聿見過的都不一樣，極為簡潔，她只是輕聲念誦了兩句經文，不遠處的馮楚曼便開始驟然變幻！
原本猙獰而腐壞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平整，而扭曲變形、血肉模糊的五官，也逐漸變得清晰、柔和，最終顯露出了一個十六歲少女的清秀輪廓。
馮楚曼抬起手，任由久違的陽光穿過指縫，照在臉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輕盈溫暖將她包裹。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片終於掙脫了蛛網的落葉，將隨着清風飄往一個溫暖安寧的所在。
光芒中，馮楚曼的身影越來越淡，神色卻越發柔和，她最後抬起頭，望向沈淬玉，那雙清澈的眼底，有感激和悵然，也有對未知歸途的平靜。
「多謝天師送我上路...若有來生.....」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想，我還是會選擇重新做一次女子，希望到了那時，我能自在而無畏地生活。」
一陣帶着解脫氣息的微風拂過庭院，沈淬玉靜靜地站在原地，她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鵝黃色的衣裙上，那處被馮楚曼血污染紅的地方，此刻已隨着怨氣消散而變得潔凈如新，不留一絲痕迹。
裴聿望着周遭恢復如初的一切，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沈淬玉，她仍是一幅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可誰能想到，正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姑娘，親手解了這厲鬼的執念。
庭院中那刺骨的陰寒早已蕩然無存，午後的陽光重新變得明媚溫暖，灑落在昏迷的秦府眾人身上。
沈淬玉低聲默念了幾句咒語。法決一掐，秦家眾人都覺得腦中「嗡」地一震，好似有人在腦中敲了一記洪鐘，漸漸清醒過來。
秦夫人捂着自己的腦袋茫然起身：「天師....發生什麼了....」眸光瞥見不遠處的秦可雲，秦夫人突然驚呼一聲，連忙上前將其抱起，輕晃了兩下，懷中少女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娘....」秦可雲皺着眉，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了好久，醒來渾身酸痛無比，「娘，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但醒了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沈淬玉將手中的畫卷遞給了秦夫人，淡聲道：「畫中冤魂已散，只須將這幅畫卷埋葬，立碑刻字，了卻最後的因果即可。秦小姐亦無大礙，只是現如今身體較弱，多晒晒太陽，幾日後便可恢復了。」
「多謝天師！多謝天師！天師大恩，秦家定銘記於心！」秦夫人聞言小心地接過畫卷，一邊對着沈淬玉道謝，一邊抱緊了秦可雲，輕聲喃喃道：「我的孩兒，醒來就好，其餘的都不重要.....」
...........
此間事了，沈淬玉回到沈府，難得地享受了幾日清凈悠閑的時光。
令沈淬玉驚訝的是，期間裴小王爺竟差人送來了幾箱東西，只說是謝禮。
沈淬玉略看一下，驚嘆於裴聿的大方。
而那秦家人屬實是知恩圖報的，待秦可雲休養得差不多了，秦家夫婦便攜愛女，備下厚禮，親自登上了沈府的大門。
秦家身為揚州鹽商，出手之闊綽，遠超眾人想象！
數十個描金繪彩、沉甸甸的梨花木箱被僕役抬着，浩浩蕩蕩，幾乎堵住了沈府外的半條街！
箱子里裝着的儘是奇珍異寶、名貴藥材，琳琅滿目，價值難以估量。
這陣仗太大，不明所以的路人還以為是哪家權貴公子娶親的聘禮，紛紛湧現來湊熱鬧。待擠近了，聽到秦家管事朗聲唱喏：
「揚州秦氏，感念沈淬玉天師救命之恩，特備薄禮，登門拜謝！」
眾人聽聞，頓時嘩然！
天師？還救命之恩？沈二小姐沈淬玉？！
「天爺啊，是那個前不久還痴痴傻傻、命懸一線的沈淬玉嗎.....」
如今竟成了能驅邪過陰、受人如此隆重拜謝的天師了？！
這一消息如同在滾油里潑了瓢涼水，瞬間在京城內炸開了鍋！
周圍人群議論紛紛，目光齊刷刷地望向緩緩開啟的沈府大門，眼神或好奇驚嘆，或敬畏探究，都想一睹那位小天師的真容！
沈府前廳內，氣氛卻是溫暖欣慰。
沈藏海端坐上首，素來沉穩的臉上竟是難掩驕傲，此刻正含笑與滿面感激的秦老爺寒暄。
鄒氏則是坐在一旁，拉着秦夫人的手，溫言細語地詢問秦可雲的恢復狀況。
最興奮的莫過於沈慕安。
這位沈家大少爺，這幾日走路都帶着風，逢人便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家妹妹如何神通廣大，解救秦小姐的「傳奇事迹」。
此刻他正眉飛色舞地對着一眾聞訊趕來的好友，手舞足蹈地比劃：
「瞧瞧！阿淬頭一回單獨過陰通靈，就辦得這般漂亮，乾乾淨淨送那百年厲鬼往生！這叫啥？這叫『雛鳳清於老鳳聲』！不愧是我沈家的姑娘！」
沈慕安眉飛色舞，語氣里的得意勁兒，簡直比自己立了大功還要高漲十倍！
那日之後，沈府的門檻都快被絡繹不絕的訪客踏破了！
有真心仰慕天師神通前來結交的，有好奇打探內情的，也有不少家中似有不妥想請沈淬玉前來斷事的......
而這一切的中心，那位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小天師沈淬玉，此刻卻在自己的小院里，安靜地畫着符。
外界的喧囂與讚譽，似乎並未過多地打擾沈淬玉內心的平靜，沈淬玉知道，她此生的天師之路，方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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