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檢查屍身
16.36
柳如煙的面色一僵，眼底飛快掠過一絲慌亂，卻被強行壓下。她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着被冒犯的意味：「.....你這是什麼意思？」
「《五術講義》的首章便言明——玄門行事，度化為先，鎮壓次之，滅絕為末，謹遵此序，不得僭越。」鍾笙晚的語氣平淡無波：「玄女轉世之人，會不知道這個規矩嗎？」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低聲的議論。
「鍾笙晚說得沒錯，若強行鎮壓，那不就成了只殺不渡？屆時因果顛倒，後患無窮啊！」
這個規矩，哪怕是入行第一天的新人都曉得，柳如煙成為天師的時間不短，且早在京城之中有了不小的名號，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柳如煙臉上那抹慣常的、溫婉得體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青一陣白一陣。
半晌，她才冷着臉開口，語氣也變得尖銳了起來，帶着一種強行挽尊的傲慢：
「我又不是尋常的天師，何必墨守陳規？那屍體擺明了是一晚捉一個孩童，不立即鎮壓，難道要由着它繼續抓人嗎？！」
「既然如此心急如焚，何不先將村落中的孩子們轉移至萬象書院？」裴聿漫不經心的嗓音響起，瞬間澆熄了柳如煙強撐起來的氣勢，「先生曾說過書院內靈氣充沛，妖邪鬼魅不敢近身。」
書院先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屍變害人不假，但這麼有目的性地抓人又吃人，確實有點奇怪。」沈淬玉清亮的聲音適時響起，將眾人的注意力從這場尷尬的爭辯引回了事件本身。
她沒理會柳如煙，而是直接看向驚魂未定的郭老漢，語氣沉穩：「郭伯伯，此刻天色尚早，那東西不會出來。您剛才說在山路上發現了碎肉，能先帶我們去看看嗎？」
........
一行人浩浩蕩蕩下了山，行至永定村。
永定村向來以熱情好客聞名，因其位於朝瑤山腳下，不少萬象書院的學子當年前來求學時，還曾暫住過村內。
昔日的熱鬧喧囂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看不到一個村民的身影，焦躁和緊張的氣息瀰漫了整個村落，讓人很不舒服。
「諸位小天師請隨我來。」
郭老漢在前方帶路，走過一段偏僻崎嶇的山路，終於在一處山溝駐足。
「就是此處了，」郭老漢有些不忍心再去看，村落里的每個孩子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如今他的義莊出了這樣的事，他比誰都愧疚心焦。
「發現這些.....碎肉的時候，村民們沒敢擅動，請諸位天師過目！」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入目是驚心的紅。
眼前的景象是書本中從未曾提及過的直白殘酷。
幾個學生剛瞥見那狼藉的血肉，便猛地皺緊了眉頭，不敢上前。更有甚者，面色鐵青地僵持了一會兒，胃裡翻江倒海，隨後猛地轉身扶住樹榦，控制不住地嘔吐了起來！
柳如煙的面色也很是難看，嘴上說着「好可憐」一類的話，卻站在數十步開外，說什麼也不肯靠近！
一片混亂與不適之中，平日最是安靜的沈淬玉竟上前一步，徑直邁向那灘血污。
她毫不在意地撩起裙擺，蹲下身，目光沉靜地審視着那片血腥殘骸，甚至伸出纖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弄着那些零碎的內臟和碎肉。
一片猩紅殘骸之中，一個漂亮的女孩伸手去戳零碎的肉。
這個畫面可謂是相當詭異了......
「她....她怎麼敢......？！」有人聲音發顫，難以置信地低語。
說好的不學無術、全靠家世的富家千金呢？
她此刻不該躲得遠遠的，然後坐享其成隊友們的結果嗎？
怎麼事到如今，反而衝到了最前面，做這些連他們都不敢做的事？！
眾人見沈淬玉如此鎮定，望向她的眼神也逐漸變得複雜起來，驚疑不定之中混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們素日里嘲諷沈淬玉時，她也只是淡淡地一眼撇過，甚少爭辯，原來她不是懦弱無能，而是根本是懶得和他們計較？！
這樣的反差，屬實讓人心驚。
沈淬玉專註地看了一會兒，那些殘骸之上確實有隱約的黑氣作祟，是那具屍體啃食的無疑。
然而她卻並未感受到周遭有任何屬於孩童的魂魄氣息。
「裴聿，勞駕你前來看看，這是否是人的內臟？」
沈淬玉抬眸望向了裴聿，午後的陽光映入那雙漂亮的眼眸中，裴聿和她對望了一瞬，步履悠然地走上前來。
「沈二姑娘，你這是拿我當仵作用了？」裴聿的語調懶洋洋的，帶着些許調侃。
「哪能呢？」沈淬玉揚起笑容，語氣真誠地近乎無辜，「你見多識廣，眼力超群，這般抽絲剝繭、明察秋毫的本事，旁人可沒有。」
「.....花言巧語。」
裴聿輕嗤一聲，不知是不是過陰通靈者獨有的天賦，沈淬玉這人說話向來好聽，總有能熨帖人心的本事，讓他明知是恭維，卻總也受用。
裴聿雖沒有靈力，卻常年行走四方，經歷過的奇案詭事遠比這些學子多。
言罷，他竟真從懷中拿出了仵作專用的素絹手套，利落帶上，而後面無表情地俯身，仔細檢查起那一地狼藉。
他看得很專註，時而撥開碎肉觀察斷面，時而用手指丈量尺寸。
周遭鴉雀無聲，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裴聿的動作。
半晌，裴聿終於抬起頭，摘下手套，語氣平淡篤定：
「你們誤會了，這不是人的屍首，而是某種獸類的。人的臟腑並非這般形狀，看這腸子的粗細，應當是山裡的野豬或者野狼。」
「野...野狼？！」郭老漢聞言，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聲音都顫抖起來：「那、那幾個娃娃又能身在何處呢？！」
「他們極有可能並未遇害，而是被那屍身藏在了某處。」沈淬玉輕聲接過話。
郭老漢在聽到此話的瞬間，眼底重新燃起希翼。
「天師，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救出那些娃娃們啊？！」
眾人也都下意識地望向了沈淬玉，儼然不知不覺間將她當成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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