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寡婦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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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寡婦難為

  「轉過來,讓朕瞧瞧你的臉。」

  「嗯?」

  床上的蘭渺若有若無哼了一聲,柔軟的身軀早已化作一灘水,被包裹在男人強壯的懷抱中,無力動彈。

  窗外的風雨聲裹挾着隱秘的呼吸聲,洗刷着一切的痕迹。

  昏昏沉沉的蘭渺乖覺抬眸,男子的呼吸灼熱而又霸道,嗓音迷離,貼着她發紅的耳尖又說了一句話,聽清后,她渾身一僵。

  冷風吹來,窗子嘩啦一聲作響。

  蘭渺驟然一驚。

  再睜眼已是霜華覆地。

  ——

  地轉天旋。

  頭暈眼花。

  兩滴汗從蘭渺的額角滑落,幾乎模糊了她的視線。

  本就因昨夜那個支離破碎的夢沒睡好。

  今日一早又被婆母喊來站規矩。

  蘭渺身着素衣,不綰釵飾,跪在侯府祠堂前的門口,背脊筆直。

  來來往往的丫鬟婆子看見她在這罰跪,都熟視無睹。日頭暴烈的陽光和祠堂里一片死寂的陰涼形成鮮明的對比。

  聞老夫人正坐在裡面,手裡拿着一串佛珠,嘴唇翕動。

  忽然,李嬤嬤攜着兩個丫鬟從祠堂里走出來,她們端着一大盆東西,毫不客氣地放到蘭渺面前的地上,四濺的水珠滾到蘭渺眼中。

  「大夫人,你規矩學得不好,老夫人覺得罰跪還不夠,請你將這兩份碎玉珠擇出來分好。」

  蘭渺蹙眉,擦了擦眼角的水,定睛看去。

  木盆里是兩份混雜在一起的紅白玉珠,比綠豆還小,只是都碎了,看上去就無比鋒利,現在她若真跪着將這兩份玉珠分開擇好,那她用來琢玉的手指也就廢完了。

  擇這玉珠根本是毫無意義的,甚至罰跪也是毫無意義的。

  所謂的「學規矩」只是老夫人折磨她的手段。

  自從五年前她的丈夫因意外去世,聞老夫人傷心痛苦無處發泄,認定是她這不祥之人剋死了自己的兒子,只有折騰她才能好受點。尤其是臨近丈夫祭日的這幾個月。

  而蘭渺為了女兒,只能忍下來。

  這種沒有緣由的罰跪已經是家常便飯,偏偏蘭渺一個寡婦有苦說不出,只要不死人,她那只是個擺設的娘家也根本不會管這些小事。

  蘭渺沉默抬眸,心裡飛速劃過什麼。

  李嬤嬤輕蔑一笑,她一個寡婦,能反抗什麼。

  「老夫人說了,若大夫人不想擇這些玉珠也可以,那就是不敬婆母,需要把下面這些話在這裡大聲念上百遍——」

  「我是不祥之人,剋死了自己的夫君和公爹,我活該千刀萬剮,死後下地獄,我是不祥之人,我目無尊長,品行卑劣……」

  這不是逼着她自辱嗎?

  蘭渺沉默。

  嘴角溢出一絲苦笑。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種羞辱人的法子。

  她以為自己只要忍讓,只要努力做到最好,等傷痛和時間過去,老夫人也會體諒她的,畢竟老夫人也只是個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

  蘭渺抿緊嘴唇,半晌后,伸出手去觸碰木盆里那閃着光的玉珠碎片。

  李嬤嬤的臉色頓時黑了,老夫人其實更想要蘭渺念出那些話,逼她自辱,甚至自盡……

  反正沒人幫她,看她能忍到幾時?

  誰知,蘭渺的手還沒碰到碎片,一道尖細的嗓音響起,同時混雜着幾道雜亂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等下。」

  蘭渺疑惑回頭。

  ——這是尤氏的聲音。

  自從蘭渺的丈夫和老侯爺在五年前一同死在關外后,這勇毅侯府的侯爵之位便由府中二爺聞鴻信繼承,他的夫人尤氏也是名正言順的侯爵夫人,而蘭渺這「大夫人」的位置變得着實尷尬。

  只見尤氏裙角帶風地走過來。

  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蘭渺,哼了一句,「呦,還跪着呢,先別讓她弄這些,我有話要和老夫人說……」

  後半句話尤氏是對着李嬤嬤說的。

  李嬤嬤皺了皺眉,點頭帶尤氏進了祠堂。

  而祠堂里老夫人見尤氏進來,睜開眼,收起手上的佛珠,面色一沉,不知尤氏對老夫人說了些什麼,兩人複雜的眼神同時盯向蘭渺,既嫌棄又不悅。

  緊接着,她們又開始交談。

  隔得遠,蘭渺只聽到幾個字,好像是「……玉佩……進宮裡,太后……不能代替……欺君……」,她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似乎事情和自己有關。

  下一刻,李嬤嬤卻從祠堂里走出來,擋住了她的視線,李嬤嬤一臉不耐煩地對她指着,「大夫人,別以為侯夫人來了,你就可以偷懶了,這些珠子你還不趕緊擇了。」

  「你要是不好好學規矩,那就只能請小姐過來代替你好好學了。」

  蘭渺心裡越來越冷,雪兒?

  不行。

  她掙扎着站起來,搖搖晃晃。

  那李嬤嬤見她還敢動,一隻手惡狠狠地按住她的肩膀,想強逼她繼續跪下去,另一隻手已經朝她扇了過來……

  蘭渺暈了過去。

  祠堂里傳來一道驚呼聲。

  模糊的視線中,蘭渺看到一道幼小的人影朝自己奔過來,再也沒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

  蘭渺虛弱地睜開眼,耳畔是一道焦急稚嫩的童音。

  「阿娘,你不要死啊,我要和她們都拼了……」

  傻孩子,你能拼什麼?

  她知道是雪兒,輕輕伸出手,兩張一大一小的掌心相碰,蘭渺心裡一暖。再回過神時,她看見雪兒站在床邊端着葯,用紅線帶梳着雙丫髻,精緻可愛,只是眼眶紅紅的。

  「阿娘,你醒了?」

  雪兒喜出望外。

  「阿娘沒事了,你別急,就你這點,能和誰拼啊?」

  蘭渺颳了下她的小鼻子,又看了眼四周,發現自己原來回到了卧房中。

  「阿娘,你先喝葯吧,大夫過來說你是中暑了。」

  雪兒只有四歲,端着比她手還大的碗,一臉認真地看着蘭渺。

  「嗯……」

  蘭渺趕緊接過來,又想起自己暈倒之前的畫面,心裡一頓,仔仔細細看着雪兒有沒有哪裡受傷,「你去見過祖母了?」

  「還沒見到,祖母就讓我離開了,雪兒知道祖母不喜歡我,每回雪兒想和祖母親近親近,都會被啪地一下祖母甩開,不過——」

  雪兒狡黠地眨眨眼,「越是這樣,雪兒偏要去纏着她,還要拉着青芝去,這樣所有人都知道祖母欺負小孩子啦。」

  蘭渺噗嗤一笑。

  她將額頭貼在雪兒額頭上,感受到她不再那麼燙的溫度。雖然她想說你這樣做是撼動不了老夫人的,但見女兒如此天真,蘭渺也不忍心掃興。

  「雪兒的風寒也快好了,阿娘晚上不用再守着我了……青芝想找我要那個藤球,嘿嘿,我要和她打賭……」

  蘭渺一邊喝葯,一邊聽雪兒絮叨。

  看到雪兒沒有被這些事影響,她心裡好受不少,只是葯剛喝完,外頭一道身影閃了進來,「嫂嫂,你醒了?既然只是中暑,休息好了趕緊隨我進宮裡一趟吧。」

  宮裡?

  蘭渺一陣眩暈,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拒絕,但想到老夫人越來越過分的舉動,她冷靜下來,先喚來雙喜將雪兒抱出去玩,又對尤氏道,「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尤氏難得好臉色。

  「你也知道,京城人人都愛玉石,前些時你琢的那塊鴛鴦紫玉佩,府里獻到了宮中,到了太後娘娘手裡,今日宮中傳來消息,太後娘娘指名要見一見這塊玉的琢玉師,你趕緊隨我走一趟吧。」

  蘭渺微微皺眉。

  聲音縹緲而輕,語氣有些重。

  「那塊鴛鴦紫玉佩,是我想通過侯爺,請名師來府上教導雪兒的拜師禮。怎麼無端被你獻入了宮中?」

  「侯府上下是需要打點的,你身為侯府的一份子,自然當為侯府出力,不就是一塊玉佩嗎?說不定太後娘娘看你這塊玉不錯,要賞你呢。」尤氏不忿道。

  「若真是賞,怎麼會讓琢玉師進宮中,我早說過,經我之手琢的玉,不入宮中,你聽不懂人話嗎?」

  蘭渺擱下碗,重重一聲。

  尤氏一怔,蘭渺一個寡婦,平時清心寡欲,不是養孩子就是在琢玉,老夫人那麼折騰她,都沒什麼脾氣,怎麼現在發作起來這麼嚇人。

  蘭渺為什麼這麼抗拒皇宮?

  尤氏被她這一下噎住,還不等她開口,蘭渺深呼吸口氣,平靜道。

  「若太後娘娘此舉若是罰,那就是我受罰,若是賞,你也尋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既然非要我去,那我也可以隨你進宮走一趟,但你得將你的那塊青煙玉筆洗放到我這裡,算是抵了那塊鴛鴦紫玉佩,我若平安從宮裡出來,我會用那塊筆洗親自給雪兒請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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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逼我守節,我偷偷懷了皇帝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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