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願意
10
「我不願意。」
沒等聞遠寧說完，蘭渺先一步回應。她聲音輕和，卻帶着一股不容質疑的魄力，幹脆利落。
面對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蘭渺，聞遠寧的心漸漸沉落谷底。方才的強硬沒能讓蘭渺產生一丁點懼意或者順從的念頭，他此時反而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夜色悄然來臨，聞遠寧喃喃道。
「我的話還沒說完……」
「不必說了，我知曉你的意思，我不願，你若真為我好，請別來打擾我如今的生活。」
「那你為何讓青芝來找我？我知曉是她讓你來找我幫忙，以為你還像從前一樣。」
聞遠寧試圖抬腳上前一步，拉進二人之間的距離。
可蘭渺先一步後退。
即使周圍無人，他們也絕不能逾過這段距離。
他們之間，涇渭分明。
將落未落的夜色照在她臉上，光影不明，玉面朱唇如煙柳寒月，美得驚心，神情堅決。
「青芝是你的侄女，她有困惑和我訴說，我讓她找至親之人幫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講到這裡，她頓了頓，語氣放慢，愈發輕和。
「我們的事都過去了，如今我只敬你是親人，我知你的心固然是好，但也請你想想我的處境。」
聞遠寧表情一下子變得複雜。
他從喉頭裡擠出幾個字，嗓音艱澀，「……只是親人嗎？」
蘭渺並未作聲，也不想再回答他。
她轉身回眸，庭院里的長橋和淺池都靜悄悄的，「別再這樣了，好自為之吧。」
直到蘭渺攜着侍女走出好遠，聞遠寧呆愣站在原地，蘭渺的話仍然回蕩在他腦海中，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原本是要來幹什麼，說什麼的，好像都被他拋在腦後了。
他咬着牙，倏而長嘆一聲。
今夜是他莽撞了。
她好不容易「主動」來找他幫一次忙，是他想多了，失態了。
平時她深居淺出，難得和她這麼近，說了這麼多話，他心頭忽然又含着一絲甜。他咀嚼着方才她說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都讓他無比留戀。
他輕輕深呼吸口氣。
與蘭渺相反的方向離開這處庭院，在外接應的煙泊正原地踱步，遠看過去，神情焦慮。她是聞遠寧的貼身侍女，本來在此地為聞遠寧放風，現在看到聞遠寧恍惚地走過來，她神情一松。
「三爺，您回來了？」
煙泊驚訝的聲音中夾雜着試探，聞遠寧即使失魂落魄，也聽了出來。他迅速恢復了冷靜，低聲問，「沒什麼人過來吧？」
「沒有。」
煙泊搖搖頭，秀麗的面容閃過一絲猶豫，在聞遠寧疑問的目光中，吞吞吐吐道，「三爺，方才宮裡傳來消息，雪兒小姐好像在宮裡出事了。」
「什麼？！」
聞遠寧一驚，驟然回頭望去。
夜色凄冷，立在樹梢的鳥兒剛好撲棱扇着翅膀，從宅院中飛向渺遠的天際。
另一面。
蘭渺繞了近路，趕回平瀾院。
雙喜站在她身後，也不敢此時驚擾蘭渺，作為從小服侍蘭渺到大的丫鬟，她知道一點蘭渺和三爺的事，因此愈發守口如瓶。
月色悄無聲息爬上來。
映在她細膩的肌膚上，猶如覆上一層雪般清冷。蘭渺面色平靜，方才和聞遠寧的對話雖然逾距，但蘭渺不後悔。看似是聞遠寧瘋了，但她拿回了主動權。
畢竟，能幫到青芝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她們快到平瀾院時，雙樂焦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看到蘭渺回來后，眼眶裡出現了一星淚水，「夫人，宮裡傳來消息，小姐在宮裡出事了，請您進宮一趟。」
「……」
蘭渺耳邊驟鳴。
天旋地轉。
——
兩個時辰前。
藏書樓。
玉葭和雪兒手拉手，一起走在書樓的長階上，樓外日落西斜，明霞漫天。金黃的光影籠罩在她們身上，宛如一副美輪美奐的古卷。
她們身後，跟着兩個年歲稍長些的女孩。左邊那位是當朝禮部侍郎最小的女兒，沉墨凝，十歲，她雙眼平視着前方公主的背影，表情寧靜溫婉。
右邊那位是左相之女，李未晞，九歲，臉上隱隱有高傲之色。
宮人們跟在更遠的後方。
沉墨凝和李未晞規規矩矩地走着，小小年紀，一舉一動儀態端方。
「雪兒，你教教我吧，怎麼能把功課做得那麼好？張夫子都誇你了。」玉葭拉着雪兒的手，靠在她肩上，無比親密。
雪兒輕輕笑了笑，兩個小酒窩掛在臉頰。
「可以啊，訣竅都告訴過你了嘛。」
「好吧，你那不是訣竅，是天賦。」玉葭篤定道，語氣有些無奈，她太羨慕雪兒的天賦了，學什麼都快，如果她擁有雪兒的本領，就不會每次在父皇面前出糗了吧。
「我阿娘說過，努力也是一種天賦，玉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雪兒捏了捏靠在她肩頭玉葭的臉頰。
這一舉動看得後面兩位伴讀心驚膽戰。
沉墨凝和李未晞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驚恐，這位聞家小姐竟然敢對公主這麼放肆。而雪兒和玉葭親密的舉動也讓她們由衷感到羨慕。
她們也才入宮不久，都是家人舉薦，經過層層選拔被太后選上作為公主伴讀。
第一天進宮后見到這位聞小姐，就有些傻眼。
年齡這麼小，還是走後門的。
玉葭公主竟然這麼喜歡她。
也因如此，她們心裡即使有一絲鄙夷，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對雪兒恭敬有加。
然而幾天接觸下來，雪兒的性格確實招人喜歡。
她們年紀雖大一些，懂得多些，卻難以做到雪兒的活潑伶俐。
「……你們說是吧？」
玉葭突然回過頭，莫名其妙問她們句話，兩人都在走神，雖然不清楚公主問的是什麼，卻不敢不吱聲，沉墨凝硬着頭皮，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
玉葭無語。
一看就是沒聽她說話。
「好啦，我自己去找書就是了，麻煩你們二位姐姐陪玉葭去樓下找張夫子好嗎？」
雪兒轉身，對沉墨凝和李未晞嫣然笑道。
沉墨凝心中一松，這是為她們解圍了。而身邊的李未晞飛速點點頭，臉上有絲無奈，彷彿對待不懂事的小孩子，「那你去吧，我們陪公主就行，你一個人找完書也別亂跑了。」
章節評論(4)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