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虛驚一場
11.33
長風起。
馬車在夜色的掩護下一路飛馳在街道上，駛入宮門。接應的宮人早早侯在門口，蘭渺跳下馬車，也顧不得行禮，匆匆跟着宮人進去，聞鴻信兩兄弟無奈也只能快步跟着。
雪兒在宮中出事了。
蘭渺心急如焚。
聞鴻信是家主，必須跟來料理後續的事情以及了解發生了何事，而聞遠寧跟來，卻是有他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蘭渺顧不上許多，她心裡只有雪兒的安危。
哪怕她再堅強，路上也流了幾回眼淚。
在宮人將她帶進長信宮后，皇帝身邊的安和公公已經候在垂花門下，他知蘭渺必定心急，帶路宮人退下后，對蘭渺一番寬慰。
「蘭娘子不必心急，陛下及時接住了聞小姐，聞小姐沒有大礙，現在已經醒了，蘭娘子可以先去殿後看看聞小姐。」
乍然一聽，蘭渺呼出口氣。
沒事就好。
然而又回想了一遍安和口中所言后，心口又懸了起來，皇上接住了雪兒？這是怎麼回事？
今晚的事一波接着一波，煩躁感如綿綿潮水包裹着她的心緒，翻湧不停。
安和眼神又移到跟在蘭渺身後的聞家兩兄弟。
「至於聞侯爺和聞大人，不妨先去正殿等候皇上的處置。」
「皇上也驚動了？」
聞鴻信驚訝出聲，他還以為雪兒出事，頂多是驚動了太後娘娘和玉葭公主，沒想到直接把皇上搬了出來。今夜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安和低低笑了一聲。
沒再明示，等他們到了殿內自會知曉一切。
蘭渺沉默，跟着長信宮的宮人快步進去，從殿內側邊繞過去進入內殿，她來之前根本沒有心情整肅妝容，素麵朝天，淺衣布裙，潔白的裙踞拖曳在光滑的地面，腳步飛快。
殿內，景襄帝端坐上方。
隔着右側的菱花窗，景襄帝一眼就看到了趕往殿後的蘭渺。側顏精緻秀麗，微微露出的脖頸修長如玉，即使慌忙行路，舉止也帶着股飄逸的自然。
臉上淚痕未乾，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楚楚可憐的美感。
她目不斜視，無暇顧及周圍人。
她不知，在這樣肅穆死寂的氛圍中，所有人低頭不安的情況下，皇帝卻用肆無忌憚的目光盯着她朦朧的側影，直到走過這段路，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皇帝收回目光，嘴角輕彎。
安和留意到了這抹笑，他心想，出了這樣損害皇室顏面的事情，皇上難道心情很好嗎？
——
長信宮，內殿。
蘭渺在宮人的帶領下，來到雪兒休息的床榻。這裡與出事的藏書樓最近，皇帝索性將雪兒抱到此地讓太醫看診，藏書樓其餘人也都被拉到了長信宮。
燭光浮動，夜色深濃。
零星的月色跳躍過菱花窗照耀在層層帷幕上，雪兒躺在床上，正在與玉葭說話，她臉上還帶着微笑，看得蘭渺一陣心疼。
「雪兒。」
蘭渺快步走向床榻。
「阿娘。」
雪兒喜出望外。
蘭渺先向玉葭公主行了一禮，而玉葭再小，也知道此時自己不應該打擾她們母女團聚。玉葭擺了擺手，示意免禮，隨後帶着宮人離開了內殿。
殿內只剩她們母女二人。
沒有了外人，在最親的阿娘面前，雪兒再也不用裝作堅強，撲進了蘭渺懷中，聞到蘭渺身上香香的味道后，才感到心安。
即使蘭渺已經聽太醫說雪兒無事，只是受驚過度，依然仔仔細細上下檢查雪兒的身體有無外傷。
「雪兒，還有哪裡疼，告訴阿娘，別藏起來不說好嗎？」
蘭渺眼眶又紅了。
雪兒搖搖頭，奶糰子一樣的雙頰還未恢復紅潤，聽到蘭秒關切的話忍不住輕輕哭了起來，她覺得她在這裡過得很好，但還是讓阿娘擔心了。
「阿娘，我沒事的，陛下把我接住了，我沒受到什麼傷，我還怕陛下受傷了呢……」
雪兒眸中帶淚，卻還在努力微笑。
蘭渺用帕子輕輕擦乾她的眼淚，眼角彎起，「傻孩子，陛下也沒事，不過你這回安然無事，可真是多虧了陛下……」
她欲言又止，抬頭望向窗外清冷的月色。
難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嗎？
「阿娘，我想去感謝陛下，陛下救了我，我覺得他沒有看上去那麼凶。」
雪兒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純真。
後面半句話差點把蘭渺逗笑了，但此時她更想弄明白另一件事，她認真對雪兒說，「雪兒，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摔下去的嗎？是……有人推你嗎？」
雪兒和蘭渺對視半晌，慎重點點頭。
「嗯……但是我沒看到那人的臉，好像就看見那人穿着我們書院學子的衣服。」雪兒仔細回憶，過會兒又眨着一雙狡黠的眼睛，輕輕笑道，「不過，阿娘，我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
蘭渺好奇睜大眼睛。
雪兒湊過去，附在她耳旁神秘兮兮說了一句話。
？！
雪兒還挺……機靈。
不過既然那人留下了破綻，想要指認他便是易如反掌，蘭渺心想，無論如何，一定要為雪兒討回一個公道。她們不惹事，也不能怕事。
兩人又說了許多貼己話。
蘭渺撫摸着雪兒的小腦袋，又摸摸她的臉頰，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雪兒，你想繼續留在宮裡嗎？你喜歡這裡嗎？」
「我……當然最喜歡和阿娘在一起啦。」
雪兒鑽進蘭渺懷裡，這撒嬌的小模樣聽得蘭渺心裡一顫。但很快雪兒又接着說，「我也很喜歡玉葭，也喜歡聽夫子講課，也很喜歡古琴的聲音，教授古琴的於夫子說我過兩年就可以開始學琴了，阿娘，你會彈琴嗎？」
蘭渺苦笑，「不會，雪兒以後學會彈給阿娘聽，好嗎？」
「好啊。」
雪兒聲音很乖。
她承認，聽到雪兒墜樓的那一刻，她動了私心，想要不管怎樣都要將雪兒帶走，不讓她在這隨時可能喪命的宮中久留，但聽了雪兒的話，她又覺得自己太自私。
雪兒是喜歡這裡的。
她有天賦，運氣也好，不應回侯府埋沒。
蘭渺深呼吸口氣，又親了親雪兒的小臉蛋，將她重新塞回被子里，「雪兒，你先好好歇息，阿娘去看看外面如何了？」
「嗯嗯。」
蘭渺放下幔帳，看着雪兒慢慢閉上眼眸。
她轉身推開房門出去，在外伺候的宮人等候多時，為首的正是太後身邊的姜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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