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疑慮盡消
13.82
皇帝和她又不熟，這些隱秘的陳年往事竟然對她一個外人提起，還在這樣密閉的環境，蘭渺覺得自己應該提出疑問，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皇帝深沉的眸子定在她身上。
偶爾閃過的一絲精光看得她渾身發毛。
「喔？」他語氣變得散漫，「只是想讓蘭娘子認認這塊玉，多聊了兩句，蘭娘子切勿透露出去。」
「臣婦聽命，絕不會泄露出一個字。」
蘭渺誠惶誠恐跪下，端正行禮。
「陛下救下了雪兒，此份恩情臣婦銘記於心定不敢忘，日後陛下若有什麼需要臣婦做的，臣婦定當竭力。」蘭渺順勢感激了下皇帝的救命之恩，皇帝雖然可能不當回事，但蘭渺必須心懷感激。
皇帝緩緩起身。
身上所着的玄色金紋龍袍拖曳在地板上，他踩着團紋黑靴一步步走到蘭渺身前。
「什麼事都可以嗎？」
蘭渺以為是錯覺，皇帝的口吻竟然有那麼一絲絲曖昧，她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有些事她明白。
但她是個年紀大的寡婦，怎麼可能入得了帝王的眼。
她飛速回道，「帝王所令，臣婦必定聽從。」
她這般挑不出錯的態度卻讓面容年輕的帝王心頭郁出一絲火，不知為何，他不太喜歡蘭渺這麼恭敬客氣的模樣。
他能理解蘭渺的反應。
就是莫名的不高興。
皇帝手指把玩着勾玉，面色沉寂了下去，「出去吧。」
蘭渺心裡鬆了一口氣。
「多謝皇上，臣婦告退。」
她緩緩出了養心殿，腳步輕盈，比起來時，步態輕鬆不少。滿室燭火下，皇帝臉上透露出一絲不悅，深深盯着蘭渺離去的背影和步伐，目光像要吃人，一言不發。
待蘭渺離開后，安和快步走了進來，給皇帝案前換了一盞安神茶。
「查得怎麼樣了？」
皇帝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
「蘭娘子是大理寺卿蘭岑歸的二女，寄養在嫡母名下，十七歲嫁與勇毅侯長子聞令舟，五年前聞令舟與其父出往關外而死，聞令舟死後，蘭娘子生下女兒聞因雪，守寡五年，未曾改嫁，影衛徹查過，她並不是五年前那夜之人。」
安和恭恭敬敬回道。
皇帝的表情瞬間變得微妙，既有不悅，似乎又有不甘，安和一時都沒參透皇帝此時的心境。
他心裡惶恐，作為跟着皇帝這麼多年的太監，他最近竟然越來越猜不出皇上的心思了。
「那就不用管她了，再查。」
皇帝冷冰冰扔下一句話。
安和低頭領命。
皇帝踱步至窗前，窗外烏雲散去，月朗星稀，點點光斑透過菱花窗映入眼帘，就在安和退出去之際，皇帝背對着他，又問了句，「她回去了嗎？」
安和揣摩着這個「她」應當是蘭娘子。
不是不管了嗎？
「蘭娘子在宮人的護送下，回長信宮歇息了。」
「夜深了，用儀仗送她過去吧。」
皇帝平靜道。
安和領命退了出去，但細想下來，着實不好辦，這儀仗用什麼規模呢？天子的儀仗？肯定不行，但宮中也沒有給臣子的妻子所坐的儀仗啊。
安和不敢詢問皇上，自己拿了主意。
距離養心殿幾步路遠，一隊儀仗竟然趕上了蘭渺，在安和公公的努力勸說下，又堅持強調陛下所令，她才戰戰兢兢地坐上了儀仗。
柔和的輕紗漫過月光在清風下吹拂，宮人提着精緻的燈籠，四人抬的轎子柔軟舒適，蘭渺的心飄忽不定。
皇上的態度太奇怪了。
若真是認出了她，那她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既然沒有認出，說那些話做什麼？是懷疑，是試探？但總歸躲了過去，今夜也沒有讓他發現什麼。
皇上的疑心應該消了。
蘭渺鬆了口氣。
軟轎行得平穩，她坐上面十分舒適，看這柔光的幔帳和軟和的坐墊，四人抬的規制，這應該是宮中娘娘們用的儀仗。
一路安穩，回到長信宮后，蘭渺躡手躡腳地去看了一眼雪兒，見她睡得很好，她總算放心下來。
長信宮側殿，早有收拾出來的床鋪。
一晚，事情塵埃落定。
蘭渺梳洗后睡在床榻上，再次面對宮中的月亮，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這一日，發生之事實在太多。
她的心境也如連綿起伏的潮水，時遠時近。
侯府，宮中，都不是能長存之地。
——
次日一早。
蘭渺早早醒來，文雅堂昨夜出了那樣的變故，沒想到今日還要繼續學業，因為陛下不允許學子們懈怠。
玉葭公主在蘭渺用膳后找到她，悄悄承諾，「蘭娘子，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雪兒的，不會再讓她受傷的，你……別把雪兒帶走，好不好？」
看着公主一臉可愛脆弱的小表情，蘭渺不禁莞爾，她蹲下來，「那就多謝公主保護雪兒啦，你們以後一定要互相扶持。」
「嗯嗯，我會的。」
玉葭很高興，出了這樣的事情，雪兒還能留在她身邊。
隨後，蘭渺目送二人一起上學堂。
蘭渺本想去慈寧宮拜別太后，昨晚神秘兮兮的姜荷卻告訴她，太后今日要處理宮中事務，只能讓她自己先行出宮了。
過段時間，太后壽宴，蘭渺再來進宮拜會也不遲。
蘭渺在宮人的安排下，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侯府。
回到侯府後，接近午時。
給聞老夫人請安時正好趕上她用午膳，彼時尤氏和聞鴻信都在，看到聞遠寧不在，蘭渺鬆了口氣。
席間，聞鴻信和尤氏說起了青芝的事。
昨夜雪兒在宮中的意外，讓他意識到了女兒上學堂的事得抓緊了。他打聽到文雅堂的張夫子對雪兒讚不絕口，可他的青芝才是名正言順的侯府大小姐，不能落後於雪兒。
「青芝的事，我已有打算，府里授課的學堂，我打算讓她一起去聽聽，再給她請個師傅，你和她說好就是了。」
尤氏一臉不忿，還欲再說。
聞鴻信一擺手，「不必說了，你不識字，咱們的女兒不能不識字。」
既然聞鴻信決心已下，老夫人也沒有多嘴的餘地，蘭渺在旁聽了一耳，對青芝的結果還算滿意。
她恭敬給老夫人問安后，旁邊的侍女正想給她添一副碗筷，老夫人卻冷眉一蹙，阻止了侍女的行為。
「她一個寡婦，上桌吃飯太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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