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屆時相候
15.33
昨日她那樣鬧了一場，也不知聞鴻信說了什麼，老夫人難得忍了下來，她想，應該是那些誇大其詞的話發揮了效果。
因此，蘭渺越發看重太后的單子。
得把這個單子做得漂亮，才能不負太后所託。
她回到平瀾院后，和尤氏交代了一聲，便帶着雙喜和雙樂出了侯府，去往東橋街上的惜玉坊。
惜玉坊前，人來人往。
東橋街繁華熱鬧，這鋪子是蘭渺的嫁妝，也是蘭渺的生母留給她的，她母親也是鼎鼎有名的琢玉師，自小便將這項技藝傳給了她。
每次看到惜玉坊的招牌，她心裡都會升起一股感慨。
進到玉坊中，裡面僻靜悠然，簡潔的陳設中用了一些玉石做點綴，渾然天成，一進門便能感受到惜玉坊與眾不同的氣質。
「東家來了，快坐。」
裡頭吆喝的月娘一見蘭渺進來，趕緊迎了上去，又是奉茶，又是上點心。大家都知道她是勇毅侯府的大夫人，但這裡所有人都稱呼她「東家」。
蘭渺自己也喜歡這個稱呼。
「月娘，你客氣了。」
許久不來，見惜玉坊一如往常，蘭渺心中自然歡喜。這玉坊和別的生意不同，賓客盈門、生意紅火不能只看表面。
畢竟能買得起昂貴玉石的都不是常人。
所以惜玉坊鬧中取靜，裝修雅緻，一應裝潢陳設都有股文人雅士之風，才能吸引想要制玉的達官貴人們。
一樓擺放着稍次一等的玉石成品。
二樓則盛放着品質珍貴的玉石原料，玉坊的琢玉師們會根據客人的喜好將原石雕刻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三樓則是琢玉師們雕刻玉石的地方。
惜玉坊后，乃洛京有名的澄湖。
蘭渺最喜歡在三樓琢玉，那裡風平浪靜，也無人打擾她。
月娘取過這個月的賬本遞給蘭渺，蘭渺翻了一遍后，眉眼喜色更濃，「這個月的生意越發好了。」
「可不是，東家您接了太後娘娘的訂單，這是多大的面子，大生意都自己長腳跑來了。」
月娘說話憨厚，蘭渺抿唇，笑而不語。
「以後接生意，定金可以酌情提高，你們視情況而定。」
「是。」
月娘笑了，現在生意紅火，玉坊的琢玉師做都做不來，自然能將定金再翻倍，也不怕生意跑了，東家腦筋轉得真快。
「所有琢玉師沿品級工錢翻一倍，其餘的你來定就好。」蘭渺放下賬冊，輕輕抿了口茶。
月娘還有其他鋪子里的夥計瞬間眉開眼笑。
爭相給蘭渺叩謝行禮。
有錢才好辦事，她培養出來的琢玉師雖然每一個都知根知底，但銀子必須得撒出去，人心才會靠攏。
「將三樓的玉室替我整理出來吧，沒有重要的事別讓人進來。」
蘭渺含笑吩咐道。
「好，東家，已經給您準備了。」
月娘嗓門大，人也實在，她早年喪夫，中年喪子，獨自一人在客棧里做雜役，後來蘭渺見她有把子力氣，手也穩，於是帶她走上了琢玉這條路。
玉坊里不少人情況和月娘相似，蘭渺力所能及地幫助她們。她們開懷大笑，積極生活，她自己那些傷春悲秋的情緒也漸漸在長河裡淡忘。
蘭渺留下雙喜和雙樂，照管店鋪，自己款款上了三樓，進了玉室，將四面通透的窗戶打開，澄湖的風景映入眼帘，波光粼粼，水柔輕滑，蘭渺每次在這裡呆着，心情都會很好。
這裡能讓她忘記在侯府的一切。
四方桌上擺放着所有她需要的工具，杵子，篩子，砣具，磨石，鑽子，勾砣，釘子，搜弓等。
琢玉有十二道工序。
每一道工序都需要花費漫長的時間，有時候製作一件大型玉器可能需要幾年去完成。而太后的這個單子，是送給開雲公主的生辰禮，女子所用，小巧精緻，半年的時間其實有些趕了。
但蘭渺簡化了工序。
前面的搗沙和研漿部分，已經由玉坊中其他琢玉師完成，至於開玉，月娘也做好了。玉坊中，有專精所有工序的琢玉師，也有如月娘她們這樣，掌握一部分工序，也只做這一個部分。
蘭渺肩上的任務也能減輕不少。
花樣她已經牢記於心，現在就是扎砣了。太后給的這塊玉料不算大，應該能少花些時間。
蘭渺用砣具將玉料解成圓形，裁去了大片不需要的廢料，她雙手麻利，原始的玉料在她手中不斷變換着形狀。
湖風緩緩吹進來，即使夾雜着一絲秋日的冷意，也讓蘭渺放鬆不少。
砣玉需要用巧勁。
兩個時辰后。
她額頭慢慢滲出汗水，玉料也在她手中漸漸有了最初的形狀，她輕輕放下手中的玉料，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擦拭額頭的汗珠。
這時，門外傳來輕響。
敲門聲忽然響起，還有月娘憨沉的嗓音，「東家，打擾了，有件急事需要您拿主意。」
「無妨，進來吧。」
蘭渺也想適當歇息片刻，她出聲示意月娘進來，她進來時手裡端着沉甸甸的東西，雙喜和雙樂也跟在後面，三人神態焦急。
月娘進來后，立刻稟報，「東家，方才來了一青年男子，指定您為琢玉師，為他家主子刻一塊勾玉，還指定了圖案。」
「這是他放下的勾玉，和圖案模子。」
月娘將東西放在蘭渺面前的四方桌上，蘭渺定睛看去，這勾玉的形狀和昨晚皇上那見到的勾玉一模一樣，只是上面沒有圖案。
她再看向畫有圖案的紙張，果然和她那塊勾玉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來人是皇上？
不可能。
是皇上派來的。
「來人什麼樣子？還在下面嗎？他是怎麼知道我的？」
「那人就是個普通青年模樣，個子比我略高一頭，他說是他家主子認識您，勇毅侯府的大夫人，專門請您為他琢玉。」
「那人還說，等時機成熟，他會親自登門拜訪，屆時相候。」
「他還扔下了一盤金子，我們想問清楚情況，但那個人留下金子和玉就走了，我們也不敢攔。」
雙喜、雙樂補充道。
她們的神色既有喜悅，又有不解。
有錢神秘的主顧也不少，但像這位行事果斷大方的還是第一次，所以她們急急忙忙地上來尋蘭渺。
蘭渺垂頭思索。
腦海里只有那一句話——「等時機成熟，他會親自登門拜訪，屆時相候。」
皇帝為什麼要來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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