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叫什麼名字
4.72
沈臨霄這會兒被人架着還沒走遠，隔着門廊，廳里的人還能聽見他在外頭嚷嚷。
「陸連璋，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你有種別找人姑娘麻煩！」
阿黎聞言，眼前一亮。
若是這會兒給這女子按個什麼莫須有的細作身份，那按照陸連璋警惕多疑的性子，這女子多半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可是不等她深思熟慮一下計劃，沈昭月已經自顧自地先上前一步，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見過陸大人，民女乃是沈將軍故舊。」
少女仰起頭直視陸連璋，目光清亮，眼底帶着明目張胆的探究。
陸連璋雙手負在身後的手，與她四目相接，寬大的袍袖下，他的指節因瞬間的用力而微微泛了白……
沈昭月覺得陸連璋有點奇怪。
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藏着什麼洶湧的東西，與表面的冰冷截然不同。
半晌，陸連璋才微微頷首，口吻平淡卻不容旁人置疑。
「將軍府即日查封監管，閑雜人等不得滯留……也請姑娘隨本官回刑部衙門稍作盤問，記錄在案，待事情明朗，再行離去。」
沈昭月一愣，她沒想到這人竟連自己也要帶走？
「陸大人，這位姑娘今日剛入府，和將軍的事並無關聯，還請大人明察。」
那虯髯老將記得沈昭月的好，聞言就上前替她開脫。
自家將軍被扣押那是遵了聖旨之意，可此事卻不至牽扯到旁的弱女子。
但陸連璋聞言卻只是冷冷一瞥，揮手道：「有關無關，自須問過才知，諸位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沈昭月盯着陸連璋，她覺得這人似乎是在針對沈家，針對臨霄。
但她很清楚，眼下絕非反抗之時。
陸連璋也正看着她，眼底那抹難以捉摸的幽光，再次一閃而過。
「走。」一聲令下，男子先轉過了身。
……
沈昭月被帶出將軍府，冰冷的雨絲夾雜着寒意撲面而來。
她以為自己會像沈臨霄一樣被押解而行，不料那兩名禁衛卻徑直將她帶向了馬車。
車簾被掀開，裡面端坐着的，正是陸連璋。
昏暗的光線透過車窗縫隙映在他冷峻的側臉上，讓他又多了幾分難以接近的疏離感。
沈昭月下意識用手抵住了門框，躊躇不前。
這人是想讓她同乘一車嗎？
「我……」
「事關沈將軍，有些事本官想先了解一下，姑娘請吧。」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陸連璋更是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空着的位置，一臉公事公辦的正經模樣。
沈昭月微微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彎腰進了馬車。
車廂不算寬敞，兩人相對而坐，距離很近，沈昭月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若有似無的檀香味。
馬車緩緩一動，轆轆而行。
陸連璋重新閉上了眼，似在閉目養神，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可沈昭月卻根本沒辦法放鬆，她的心弦越綳越緊。
對弟弟們的擔憂，對眼下處境的未知，以及對面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所帶來的壓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忍不住再次將視線投向陸連璋，清了清嗓子問道：「大人想問什麼？」
十年了。
眼前的陸連璋早已經不是兒時那個會一板一眼批評她學堂上別說話，看書別打瞌睡的「小古板」了。
沈昭月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沈家過不去，但夢境里，她有看見這人總千方百計地與兩個弟弟為難，也不知到底是存了怎樣的心思？
就在她思緒紛亂之際，陸連璋竟毫無預兆地開了口，只是他依舊閉着雙眼。
「姑娘與沈將軍，是何種故舊？」他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來了！
沈昭月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后按着自己琢磨好的腹稿說道：「家中長輩與已故的沈大人有舊，民女幼時曾有幸與沈家姐弟有過數面之緣。日前聽聞沈將軍凱旋，便特來京城投奔，望能得一份庇護。」
這話半真半假，最能混淆視聽。
陸連璋緩緩睜開眼，深潭般的雙眸緊緊地盯着沈昭月的臉，彷彿能看透人心。
「數面之緣？」他語調微微上揚，滿是質疑，「僅憑數面之緣，便能讓姑娘在將軍府門前直呼其名，掌摑將軍，甚至干涉軍功冊定？這般淺緣，真是令人驚嘆。」
「你……」沈昭月倒吸了一口涼氣，思緒如走馬燈一般轉得飛快。
忽然，她靈光一現，篤定道：「是你截了那封功績文書。」
沈昭月話音剛落，只聽車軲轆「吧嗒」一聲，車廂突然猛地一顛簸。
她本就傾身與陸連璋對峙着，這突如其來的晃動讓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撲去……
預想中跌坐在地的疼痛並未傳來。
沈昭月徑直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鼻尖間被那股清冷的檀香味密密包裹，隔着順滑柔軟的衣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男子胸膛的溫熱和那驟然繃緊的力度。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沈昭月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這一刻，她只能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咚咚咚」直擊耳鼓。
她下意識張開雙手想抓住點什麼，可掌心握住的卻是光滑冰涼的錦緞和緊實有力的手臂。
少女的身子纖細而柔軟，帶着一絲不自覺的輕顫，與男子冷硬的胸膛格格不入。
陸連璋能感到她微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頸側，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麻癢。
沈昭月率先回過神，臉頰「轟」地一下燒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撐起身子，掙脫他的懷抱。
可是她剛抬起上半身，卻發現陸連璋扶着她肩側的那隻手並未鬆開，反而還微微地收緊了些力道。
沈昭月一怔，愕然抬頭，卻見陸連璋的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
冰涼的指尖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準地捏住了她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直面他。
「名字。」他欺下身，眼眸在陰影中顯得愈發深邃，翻滾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緒。
「什、什麼名字？」沈昭月輕輕掙扎，聲音里全是嬌顫。
「本官問你叫什麼名字？」
「沈……沈昭月……」窘態之下，她根本沒法細細思索。
陸連璋的指尖帶着冬日雨天的微涼，觸碰到她溫熱的皮膚，令她心湖如春水般蕩漾不絕。
他隨即微微傾身，拉近兩人之間本就所剩無幾的距離。
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廓，冷冽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聲音低沉如蠱，一字一句，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你可知，沈家那位早已故去十年的長女……也叫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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