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都是拜你所賜
8.49
高世傑那探究的目光太過直白,沈昭月即便背對着他,也感到了渾身的不自在。
「高侍郎說笑了。」陸連璋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依舊是冷颼颼的,「她不過是情急之下用了些鄉野土方,僥倖奏效罷了。錢老三病情緊要,自有太醫署的人前來診治,何須問她一個嚇破了膽的小侍女?若因她的無知妄言耽誤了正事,反倒不美。」
高世傑顯然不信,冷笑兩聲:「陸大人何必如此藏着掖着?莫非這侍女有什麼特別之處,見不得人?」
沈昭月聞言心一橫,掐着時機,在陸連璋臂彎里又劇烈地顫抖起來,還一併發出了細弱痛苦的嗚咽聲,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彷彿真的只剩下一口氣了。
陸連璋因此越發不耐了:「高侍郎,本官的人,自有本官管教。侍郎這個時候出現在刑部,莫非只是來閑逛的?」
高世傑聞言果然遲疑了一下。
他此刻來刑部,確實是為了手上的一樁案子,尚書大人還在官署那裡等着他回話呢。
所以再開口,他便轉了話鋒:「多謝陸大人提醒,既如此,就不耽誤陸大人安置侍女了。」
感覺到陸連璋邁開了步子,沈昭月便任由他半扶半拖地帶着自己往外走。
一出刑部大牢,深夜如水的涼意撲面而來,沈昭月才彷彿重新活過來一般,徹底鬆了一口氣。
可陸連璋卻並未在原地多做逗留,而是帶着她去了鄰街一處僻靜的院落。
「方才多謝大人解圍。」一進院子,沈昭月便立刻道謝。
「你認識高侍郎?」陸連璋聽出了她這聲感謝的心不在焉,似又好心提醒道,「高世傑此人,錙銖必較,他既對你起了疑,就不會輕易放下。」
沈昭月皺着眉反問:「他深夜來刑部,是來提審沈將軍的嗎?」
陸連璋搖頭,「沈將軍的事不歸他管,他的手伸不到這麼長。」
沈昭月這才稍稍放心些,卻又立刻追問:「那沈將軍……」
「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陸連璋出聲打斷她,「將軍府被監管,沈臨霄自身難保。現在你又被高世傑盯上,只要離開這裡,想必不出半日,他就會讓人把你重新帶回去的。」
沈昭月一聽他這話就來了氣,冷嘲熱諷道:「民女這般身陷囹圄,還不都是拜大人所賜?」
可犟嘴歸犟嘴,沈昭月卻知道陸連璋說的全是實話。
高世傑那傢伙,小時候就心眼多又記仇。
她現在身份不明,又疑似與沈臨霄有關聯,如果被高世傑發現且鬧大了,對她和臨霄都沒有好處。
誰知陸連璋聞言竟不怒反笑,雙手環胸倚着門框慢條斯理道:「是啊,此事確實是本官失策,但本官也沒想到姑娘身陷刑部還能妙手回春引人側目。」
「大人這是誇我?」沈昭月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陸連璋點點頭:「不僅誇你,本官還打算給你指條明路。」
「請大人賜教。」沈昭月口是心非地斂了眸。
「這是我的一處別院,在沈臨霄的案子查清之前,你暫且留在此處。」陸連璋冷靜道,「對外就說你是我手下因救人受驚的女醫,需要靜養,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離開這個院子。」
「陸大人這是想軟禁我?」沈昭月暗自咋舌。
陸連璋淡淡一笑,眼底翻湧着叫人看不懂的波瀾:「姑娘說笑了,你不是很關心沈將軍嗎?跟着本官,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
沈昭月抬眸看向陸連璋,心中飛快盤算。
留在這裡固然是與虎謀皮,但眼下似乎又是她唯一的選擇。
將軍府還有一個對她敵意滿滿的阿黎,她一個人回去無疑是困難重重。
留在這裡她至少是安全的,也能更快知道臨霄的消息。
「我明白了。」沈昭月垂下眼睫,做出順從的樣子,「那就多謝陸大人了。」
……
陸連璋並未在院中久留,囑咐了一句「好生休息」便離開了。
他走出院門后,沈昭月就聽到了輕微的落鎖聲。
她立刻走到門邊試探性地推了推,果然紋絲不動!
沈昭月撇了撇嘴,卻並未驚慌,只飛快地打量起了這個小小的院落。
院子不大,陳設簡潔,除了一間正房,旁邊還有一間小小的耳房,看起來像是儲物之用。
此地高牆環繞,但對於自幼和調皮弟弟們爬樹翻牆的沈昭月來說,也未必全無出路。
而且靠人不如靠己,坐以待斃絕對不是沈昭月的處世之道。
她於是悄無聲息地挪向耳房,準備從相對低矮的屋頂上翻出院牆。
可就在她順着窗戶準備往房頂上爬的時候,腳下一個踩空,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屋子裡摔了進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覺,讓沈昭月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掙扎中,她還帶倒了一摞不知名的雜物,發出「嘩啦啦」一陣悶響。
沈昭月忍着疼站起了身,正想趕緊出去,目光卻被腳邊一個撞開了蓋的木箱吸引了。
那箱子與其他堆放雜物的箱子略有不同,雖然都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但看着似乎更精緻些。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伸進箱子搗鼓了一番。
指尖觸到一個冰涼的硬物,她拿出來一看,竟是一塊半舊的墨錠,上面似乎還刻着字。
就着依稀的月光,沈昭月勉強辨認出上面的小字——「松煙」、「乙未年制」。
乙未年?
那不正是她死的那一年嗎,真巧了。
沈昭月一邊想,一邊又往箱子里摸了摸。
這一次,她摸出了一本《九章算術》的注書,書已經很舊了,書頁泛黃,邊角也磨損得很厲害。
沈昭月隨手翻開扉頁,上面那個稚嫩卻已顯風骨的落款卻讓她為之一怔。
沈昭月?
那扉頁上分明寫着「沈昭月」三個字。
這……竟是她的書?
是她當年不小心遺落在書院的書。
可是這書怎麼會在這裡?
沈昭月猛地合上書,心臟怦怦直跳,無數個荒謬的念頭拔山灌海一般湧入腦海。
陸連璋為什麼會有她的舊物?還收在如此隱秘的地方?
難道他……
難道陸連璋這些年一直在處心積慮與沈家作對,甚至連已經死了的她都不放過,還用她的這些舊物來做法詛咒他們沈家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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