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叫什麼名字
20.74
沈昭月和溫庭深並沒有在內殿待很久。
可當兩人退出寢殿走到廊下時，身後竟傳來了九皇子略帶沙啞的讀書聲。
沈昭月想到九皇子方才那懂事乖巧的模樣，不由對溫庭深感嘆：「小殿下這般年紀，便能如此體恤娘娘，實在是難得啊。」
溫庭深聞言，忽而低嘆一聲，又抬頭看向了正殿的方向，稍有唏噓道：「是啊，娘娘將小殿下教導得很好，也極為珍視。或許是因為……他們這份母子緣分，特別來之不易吧。」
沈昭月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不禁眼露疑惑。
溫庭深看着她，似是斟酌了一下，方才輕聲道：「此事在宮中其實也算不得是什麼隱秘，賢妃娘娘早年曾育有一位小公主，聰慧可愛，可惜未滿三歲便夭折了。娘娘為此悲痛欲絕，沉寂了許久。後來機緣巧合，宮中一位身份低微的宮女產下小皇子后便撒手人寰了，那孩子體弱多病，幾乎無人看顧。娘娘心生憐惜，便向聖人請旨，將這孩子養在了自己名下。」
「九皇子？」沈昭月恍然大悟。
溫庭深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沈昭月喃喃低語，心中對賢妃多了幾分敬意，對九皇子更是憐惜不已。
但是很快，她就從方才的悸動中回了神，對溫庭深打趣道：「你就這樣隨隨便便把宮裡的事說給我聽，也不怕別人知道了，治你一個妄議宮闈的罪過？」
溫庭深被她這話問得先是一愣，隨即失笑搖頭。
「姑娘說笑了，這件事，連小殿下自己都知道，當真算不得什麼不可言說的秘辛。只是……」
溫庭深微微一頓，溫和的目光落在了沈昭月清朗明澈的雙眸中。
「只是我覺得姑娘是真心憐惜小殿下，亦是誠心為娘娘分憂，所以更希望姑娘能知其中原委。」
「是我唐突了。」沈昭月本意是玩笑，可她沒想到溫庭深竟是這般細緻周全的性子。
而溫庭深也垂了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不不，是在下唐突了，不知為何，與姑娘相處，總覺格外投契，讓人不由自主便想信任。」
沈昭月心下微動，當即斂起了玩笑的神色，鄭重地福了一禮道：「溫大人言重了，不過民女還是多謝大人信任。」
她一口一個「大人」，回應的得體卻又疏離。
溫庭深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失落，可他剛要說話，卻見不遠處一小太監匆匆跑來。
「溫大人，劉院使請您即刻去一趟太醫署，說有要事商議。」
沈昭月見狀連忙說道：「大人快去忙吧，我這就去和賢妃娘娘辭行了。」
溫庭深聞言拱手，還是先目送着沈昭月沿着宮廊離去，方才跟着小太監折回了太醫署。
……
待沈昭月回到正殿，惠嬪已經不在了。
賢妃娘娘見了她自然就問起了九皇子的病況，沈昭月便一一仔細應答了。
賢妃娘娘一邊聽一邊點頭，很是欣慰道：「有勞你費心了。」
沈昭月自然不敢邀功，又見賢妃娘娘彼時已眼露倦意，便立刻識趣地福身行禮，先行告退了。
出了正殿，沈昭月才發現外面竟又飄起了雪。
引路的小宮女替她打着傘，邊走邊說：「沈姑娘，前頭通往西華門的宮道因雪天有幾塊石板鬆動了，內務府正在修繕，咱們需得從旁邊的九曲迴廊繞個遠路。」
沈昭月應下，但還是留了個心眼，細細地觀察着四周的環境，將這僻靜的迴廊路徑記在了心中。
可是行至中途，她忽見前方岔口的石桌邊竟坐着一抹眼熟的身影。
沈昭月定睛看去，立刻認出了那正是惠嬪娘娘。
而站在惠嬪身邊的，還是上回那個厲斥沈昭月的鐵面宮女。
雙方路徑交錯，自然打上了照面。
沈昭月並了小宮女給惠嬪請安，惠嬪看見沈昭月也很驚訝。
但不等兩人開口寒暄，就聽前方喧嘩聲起——
「讓開！都給本公主讓開！」
隨着一記驕縱的呵斥聲傳來，只見一位身着火紅狐裘的少女，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浩蕩而來，轉眼就將廊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引路的小宮女見狀，臉色瞬間變白，慌忙地拉着沈昭月退到一邊，低聲道：「姑娘快低頭，是永安公主！」
惠嬪主僕二人也忙不迭地後退避讓，神色間還多了幾分謹慎。
永安公主顯然心氣極差，目光掃過石桌邊的幾人，在生面孔的沈昭月身上停了一瞬。
可是很快的，她又看向了一旁溫柔靦腆的惠嬪，似是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了。
「真是晦氣，一個兩個都堵在本公主路上！」她開口便是遷怒，「你是哪個宮的，報上名來，見了本公主為何不跪？」
永安公主這話雖是沖着所有人喊的，可她那雙凌厲漂亮的眼睛盯着的卻只有沈昭月一人。
四下鴉雀無聲，引路的小宮女意會了公主的眼神，戰戰兢兢回道：「公主息怒，這位……這位是賢妃娘娘請進宮的醫女……」
「醫女？」永安公主嗤笑一聲，語氣很是刻薄，「賢妃宮裡如今是什麼人都能進了？到底是太醫署的那幫子庸醫不行，還是我那病秧子九弟弟快不行了？」
她這話說得實屬無禮，周圍人聽了，臉上神情全都不太自然。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那小宮女更是嚇得抖如篩糠，跪在地上沖永安公主直磕頭。
可永安公主卻猶不解氣，見狀反而更是上前了一步，她身後的宮人也跟着寸寸逼近。
廊道本就不寬，一群人就這樣推擠在了一塊兒。
只見公主身邊的一位嬤嬤滿臉不耐，胳膊一橫，很粗魯地想要推開惠嬪身邊的宮女。
那宮女本能地後退一讓，卻險些撞在惠嬪身上！
惠嬪彼時剛行禮起身，被撞得腳下一個踉蹌。
電光石火間，還是沈昭月眼疾手快，徑直衝上去將惠嬪護在了懷中，又輕聲提醒她：「娘娘小心地滑。」
「多、多謝沈姑娘。」惠嬪下意識用手攏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整個人驚魂未定，話音里全是輕顫聲。
沈？
可就在這時，原本已經與兩人擦肩而過的永安公主卻停下了腳步。
「喂，你叫什麼名字？」
永安公主轉過身來，火紅的狐裘在素雪迴廊中宛如一簇烈焰，襯得她明艷張揚的臉龐愈發倨傲凌人。
章節評論(23)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