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唯有套路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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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扶楹垂下眼眸，慢慢咀嚼着這句話。
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掌家遇了棘手的難事，裴清安知曉后非但沒有與她一起扛，反而斥責她：「無知婦人！你占着我正妻的名份，卻當不起正妻之責！」
偏偏那時她痴傻，一心想着感化裴清安，忍下了一口又一口氣。
再看今生。
陸世子雖有着紈絝之名，行事卻處處為她着想。
盈盈淚珠蓄滿眼眶，江扶楹偏過頭去，不敢讓他看出異樣。
可耳畔又忽然傳來了一道溫柔又真摯的男聲。
「江大小姐，從前是我不對，我同你保證，以後我絕不晚歸，如若有急事需要晚歸，我定會提前遣人告訴你。」
江扶楹默不作聲。
京中誰不知道這位陸世子最愛鬥雞走狗，讓他及早歸家比拿刀架着他去學堂還難。
想來他這樣許諾，只是為了哄她隨口一說。
長睫輕顫，眼角淌下幾滴淚珠。
她也配合着他：「好。」
「你等我幾日，這幾日我幫你一起想想開什麼鋪子合適。」
「嗯。」
……
不知是答應了她一起想解決之法的緣故，還是怎地，總之一連多日，陸淮舟晚膳前便早早歸家。
連陸夫人都很是詫異：「淮舟自小喜歡往外面跑，如今竟然願意着家了。」
說着，陸夫人憐愛地拍了拍江扶楹的手背，忍不住感嘆：「扶楹，你與淮舟感情這般好，想來這就是冥冥之中命定的姻緣。」
一連多日，陸淮舟常待在書房。
他寫寫畫畫想了好些開鋪子的主意，卻都覺得不合適。
畢竟是在古代，他縱有滿腹想法，可受限太多，極難實現。
況且，這是江大小姐第一次開鋪子，他亦想盡善盡美些。
「不行，這樣也不行。」
在陸淮舟第無數次將寫滿想法的宣紙拋在一邊時，書房的大門被人推開。
「吱嘎。」
房門推開，一道明亮的光照了進來。
陸淮舟一抬頭，就瞧見了一抹婀娜的倩影。
「世子，你沒用午膳，我吩咐廚房給你做了些吃食。」江扶楹提着食盒，朝他走近。
陸淮舟心口的某處似被什麼重物狠狠撞了一下。
他很恍惚。
除去母親與妹妹之外，甚少有人關心他是否用膳。
「江大小姐，我……」
「世子用膳吧。」江扶楹將食盒放在書桌上，淡淡道。
陸淮舟目光一直追隨着她。
直到看見她水靈靈的轉身……走了？！
陸淮舟這才綳不住，莫名有些沮喪。
平日她總會笑着與他閑聊幾句，可今日卻如此冷漠。
定是他讓她空等了幾日，她失望了。
這樣想着，他心下越來越懊惱。
江扶楹不知道他暗暗腦補了那麼多大戲。
她彎身仔細地拾起地面上的宣紙，一張張理清、又一張張疊好。
方才她踏進書房的時候，便注意到這些宣紙。
一邊理，她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宣紙上的內容。
別的不說，他筆力遒勁，是尋常世家大族子弟遠不能及的。
再看內容，條理清晰、有理有據，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位。
饒她有過十年當家主母的經驗，卻還是眼前一亮。
依他的才幹，放在外頭起碼是個獨擋一面的掌柜！
要是放在各個世家大族，那更不得了！
世家大族有資源、有權勢，像他，只要知人善用些，怎麼都會是絕佳的家族繼任者。
可他卻偏偏擔上了個「紈絝」的名聲。
這其中……
江扶楹不由得蹙起眉頭。
見她在收拾那些廢紙，陸淮舟趕緊起身：「江大小姐，這些都是廢紙，不必打理，扔在一旁便好。」
扔？
江扶楹捏着其中一張宣紙，忽然抬眸，定定地看向他。
秋水眸水波盈盈，似皎潔的明月，讓人憑空生出一股敬畏之意思。
「世子為何要藏拙？」
陸淮舟僵在原地，神色極不自然：「我紈絝之名響亮全京城，哪還需要藏、藏拙……」
江扶楹平靜地注視着他。
他既不願說，定是有他的隱情。
她無意探究他為何藏拙，但是着急問出那方鏡子的工藝。
「世子，我還有一事相問。」她生硬地挪開了話題。
陸淮舟猛地鬆了口氣。
好險，差點就要交代不過去了！
「江大小姐儘管問，我定知無不言。」
「好。」江扶楹彎了彎唇，下一秒，變戲法似的取出早在袖中備好的鏡子，攤開在他跟前。
看清這方熟悉鏡子，陸淮舟才吐出的氣驟然卡在喉間。
這不是他隨手做的琉璃鏡嗎？怎麼在她手上？
可江扶楹似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說着：「我在世子的桌案上瞧見了這方鏡子，覺得稀罕，這方鏡子清晰明亮，還能放大面部神態，比尋常銅鏡好用太多了。」
「我想尋個匠人打造個一模一樣的來用，可世子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陸淮舟深吸一口氣，盡量維持淡定。
「匠人們都說這方鏡子工藝舉世罕見，他們根本制不出來。」
江扶楹撇撇嘴，故作遺憾：「所以我才想着來找世子問問是從何處尋的匠人，可否推薦一二？」
讓他推薦匠人？
陸淮舟猛然生出一種上當的感覺。
江大小姐方才還問他有沒有藏拙，此刻又拿出這方琉璃鏡，所以這是……
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幻，秋水眸閃過一抹狡黠。
唯有套路得人心。
她已然看透他：表面滿不在乎，實則對旁人真心實意的誇讚極為受用。
所以她不再吝嗇誇讚：「這方鏡子工藝好，十分實用，想來定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京城恐怕找不出比這位大師手藝更好的人了。」
陸淮舟儘力維持的淡定終於破功。
他腦海里綻開片片絢爛的煙火，唇角不受控制地瘋狂上揚。
第一次被人誇讚「大師」，他想不淡定都不行。
江扶楹珍惜地捧着那方鏡子，輕嘆一聲：「不瞞世子，這方鏡子如此稀罕，我想着尋到那位大師，開個售賣這種鏡子的鋪子，必定會大受歡迎。」
「世子，你覺得如何呢？」
陸淮舟被誇得飄飄然，哪還辨得出她具體問的何事？
他下意識地答：「極好！」
「那世子身為大師可願告訴我這方鏡子的工藝？」
「自然可以！」
江扶楹唇邊笑意漸深。
而陸淮舟突然反應過來：江大小姐是故意挖好了坑等着他往下跳？！
但江扶楹又給他扣上一頂高帽：「就像世子先前所說，只要我們一家人互相幫襯，鋪子開得紅火，日子定能蒸蒸日上，還能狠狠打那兩房的臉。」
在他驚詫的目光下，江扶楹淺淺一笑，將琉璃鏡遞到他身邊，意有所指：「世子，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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