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家
0.87
暴雨傾盆,巨蟒般的閃電在雲層中穿梭,狂風夾雜着雨絲,抽打在寧遠侯府的大門上。
扣門聲響起,門房搓着冷颼颼的胳膊,嘴裡罵罵咧咧地將側門打開:「深更半夜的誰啊!」
借着門口的燈籠,門房勉強看清。
只見一個身量清瘦,披着黑色披風的女子屹立在暴雨中。
黑色的兜帽將她的面容遮去大半,只露出小巧精緻的下巴。
門房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越看越覺得瘮得慌,這一身黑就跟那索命的黑無常般。
「你,你誰啊?」門房看了看天,聲音都結巴起來。
那女子從懷中掏出令牌,嗓音沒什麼起伏:「姜昭。」
門房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大小姐!」
「奴才有眼無珠,不曾認出大小姐,大小姐莫怪!」
「無事。」姜昭擺擺手,不等門房取來傘,便先一步上了台階。
走到門前,姜昭先是側了側身,像是在給瞧不見的人讓路:「您請。」
門房只覺後背一涼,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驚恐的左瞧瞧右看看。
除了暴雨與電閃雷鳴的聲音,周遭只有他跟大小姐,那大小姐在跟誰說話?
這時門房才發現姜昭身上那件黑色斗篷竟未曾沾染一滴雨。
似是暴雨特地避開了她一般。
邪門,當真是邪門!
姜昭面不改色踏入府門,對着門房道:「你帶我去面見祖母吧。」
「這……」門房猶豫道:「大小姐,這夜深了,近來老夫人身子也不好,這會兒怕是已經歇下了。」
門房暗道姜昭的不懂事,哪有深更半夜歸家,還不體恤老人身子的,這不平白惹人不喜嗎。
「不如先告知夫人?」
姜昭看了眼自己無人的身側,退而求其次道:「那便帶我去見夫人吧。」
門房見她同意,送了口氣,走在前頭引路。
這一路上因着並未打傘,門房衣衫都濕透了,反觀姜昭全身都是幹爽的。
姜昭垂着眼,心中盤算着這一趟該收多少錢合適。
她雖是寧遠侯府的大小姐,可卻離家多年,是在義莊長大的。
當年她出生便能瞧見不尋常的東西,因此被嚇得夜夜啼哭不止。
長大些后總是說些在旁人看來神叨叨的話,後來她懂事便明白旁人的不喜,因此變得沉默寡言。
與生母何氏也不親近,何氏也覺得她晦氣,並不喜歡她。
六歲那年,她被東西衝撞生了場大病,看了許多的大夫也不見好。
何氏篤定她治不好了,似是鬼迷心竅了,竟想瞞着眾人直接狠心將她掐死的。
誰知,恰逢義莊的老張頭經過侯府討水,老張頭看出她不似常人。
同寧遠侯府說了她並非實病,而是鬼怪作祟。
起初寧遠侯等人也是不信的,可眼看着老張頭將她治好,這下不信也得信了。
自那以後老張頭便說她身子不適合養在侯府,何氏巴不得將她送走,如此她便一直住在義莊。
不過,說到底這也算是她的家人,她可以適當便宜點。
……
七拐八拐地穿過長廊,總算是到了主母何氏的住處。
門房先是同守夜的丫鬟倚翠說明了來意。
夜雨生煩,更何況何氏本就不喜歡姜昭,連帶着這些個下人也不待見她。
倚翠不耐地瞥了眼姜昭,這才進去稟報。
不多時,倚翠折返回來,冷着臉道:「大小姐且等等吧。」
姜昭也不惱,乖乖等在廊下,門房則是趕忙溜了。
倚翠正打量着垂着頭的姜昭。
誰知姜昭微微仰頭,倚翠剛好與其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對上。
倚翠無端打了個冷戰,那雙眼睛平靜無波,陰沉沉的,令人打心底里發怵。
好在這時屋內傳來動靜,倚翠忙讓開了位置。
……
何氏坐於主位,只着簡單的衣衫,一張臉保養甚好。
只不過因着睡得正香被喊起來,面容染上怒氣,硬是將那份端莊折損了幾分。
看着許久未見的大女兒這幅晦氣打扮,何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心中的不喜又多些。
當年她懷孕,知曉姜昭是個女兒時,全家都高興不已,連帶夫君都常常陪着她。
她總想着等女兒出生后,定將她當成掌上明珠捧着,誰知……
姜昭素手輕抬,緩緩將兜帽摘下。
那是一張生得極其明艷的臉,膚白如玉,唇如點珠,長發隨意地挽起,像一尊漂亮的小玉觀音。
只是那雙眸子低垂着,瞧着死氣沉沉的,竟不似活人。
何氏愣了愣。
不等何氏發話,姜昭便自顧自地落座,與何氏還隔了個位置。
看着跟妖物般的女兒,何氏心中無端一悸,強裝鎮定道:「房中又沒有旁人,你坐那麼遠作甚。」
「叫旁人瞧見,還以為我這個當母親的刁難你。」
姜昭嘴角咧開抹笑容,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母親多慮了,一同前來的還有二叔。」
「有長輩在,這前頭的位置女兒自是不能坐。」
話音剛落,忽地吹過陣冷風,燈芯晃動兩下,光線瞬間暗了下去。
平添了股陰森森的詭譎。
何氏手抖了抖,臉色刷的下變得慘白,驚疑不定地望向姜昭身旁空出來的位置。
「你這丫頭胡唚什麼?!」何氏想到姜昭幼時便神叨叨的,心中更添恐懼:「深更半夜拿逝去的長輩開玩笑,你的規矩呢!」
姜昭無辜地撇撇嘴:「這不是祖母跟老張頭說,要將二叔帶回家的嗎。」
「人已經給帶回來了。」她說着還指了下旁邊空無一人的位置。
何氏半截血都要涼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屋中的溫度感覺都比平日陰冷了幾分。
姜昭口中的二叔是姜老夫人的次子,名為姜長林。
多年前通敵叛國,丟棄城池與將士獨自逃跑,眾人只知他已經死了,但屍骨到現在也未曾找到。
老張頭死前答應了姜老夫人,定會把姜長林的屍骨找到。
之所以應下這樁差事,老張頭也是想着為姜昭在這吃人的宅院里,尋個日後能護着她的人。
誰知在老張頭答應下來沒兩日便撒手人寰了,如此這差事便落在了她的頭上。
為找到二叔的魂魄她廢了老鼻子勁了,這找屍骨的活兒就讓侯府的人自個兒去吧。
「胡說八道!」何氏拔高了聲音,似是在給自己壯膽般:「一個姑娘家的鬼話連篇,你不好好守着那破義莊,回來作甚!」
「我看你就是個……!」
何氏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姜昭強行打斷:「就是個什麼?」
「是個怪胎,晦氣東西?」
何氏冷哼聲:「你既明白,就該有點自知之明,滾回義莊去,莫要攪得家中雞犬不寧!」
「本身將你送去義莊是想讓你在那安安分分的待着。你可倒好,跟那老張頭學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何氏眼中的厭惡愈發濃烈,見她沉默,是越說越起勁。
「啊!」何氏剛說完,手邊的燭火不知被打哪來的風吹得一晃。
不知怎的,火光突然撩在了何氏的手上,將她燙的尖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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