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謝肆
12.98
姜昭推門進了不問齋。
一進鋪子裡頭便生出股冷意,外頭陽光大好,屋內卻陰暗的厲害。
鋪子里靜悄悄的,唯有桌上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線,那些紙紮的童男童女面容映照在燭光下,有種下一秒就會活過來的詭異。
忽地,一隻慘白的手悄無聲息搭上了姜昭的肩膀。
要是換做旁人,怕是早被嚇得魂飛魄散了,反觀姜昭眼睛都沒眨一下。
「伏生厭你無不無聊。」
話落,從姜昭身後走出個男人,灰色的衣袍鬆鬆垮垮穿在身上,瘦的一陣風好像就能將他吹跑。
生得雙細長丹鳳眼,面色是常年不見光的灰白色,下巴尖削,整個人透着股陰森森的鬼氣。
她與伏生厭相識多年了,勉強算是合作夥伴。
伏生厭與她互相給對方介紹客戶,伏生厭因做着死人生意,常常能碰上些稀奇古怪之事,他便將姜昭引薦給這些人。
而她義莊那些棺材還有上供用的,都是從伏生厭這買的。
姜昭此番來找他,是想買個木頭人給姜雲惜化解化解。
「諾,這是五十兩,我要木頭人。」姜昭掏出錢袋子扔給伏生厭。
伏生厭接住顛了顛,從柜子上拿了個被紅線捆着,栩栩如生的小人:「你這次還挺大方的。」
姜昭當然不會告訴伏生厭,姜雲惜足足給了她一千兩呢。
這鋪子中賣的都是出自伏生厭之手,別看他弱不禁風的,卻生了雙巧手。
姜昭收起木頭人,隨口問道:「京中最近有沒有什麼趣事?」
伏生厭這人雖不知從哪兒來,也不知要到哪兒去,但他對於京中各種奇聞八卦都是一手的消息。
伏生厭壓低身子,湊近姜昭,幽幽道:「你來的正好,我還真聽了一樁趣事。」
「說。」姜昭簡言意駭。
「不多要,五兩銀子就成。」要說伏生厭這廝也是個財迷,見錢眼開。
姜昭翻了個白眼,還是從懷中摸出銀子拍在伏生厭的手中:「快說。」
伏生厭滿意地將銀子塞進懷裡,拉着姜昭落座:「最近那些個高門夫人都往郊外一個叫什麼禪院里跑,說是裡頭供奉着個很是厲害的靈佛。」
「拜了以後便能永葆青春,病好災消,你說這聽着扯不扯。」
姜昭端着茶盞的手一頓,永葆青春……
「不過這聽起來雖然很扯,但據說有好些個夫人的確變得年輕了許多,給自家老爺迷得連小妾房門都不進了。」
姜昭心中有了個大概,想必王氏定也是聽了傳言,去拜了那所謂的靈佛。
「那你可知那禪院在何處?裡頭供奉的靈佛出自哪裡?」
「還有,最開始去拜那佛是何人,家中人身體可還康健?」
伏生厭微微勾唇,弔兒郎當地靠在椅背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你要是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得加錢。」伏生厭捻了捻手指。
姜昭飲下茶水:「事成少不了你的,你幫我打聽着點。」
伏生厭點點頭應下:「不過我還是勸你一句,像這種來歷不明,所謂立竿見影的靈佛,多半不是正經路數,你小心些。」
「最近京城不安生,多了不少的死人,我這都快忙不過來了,你少出門為好。」
姜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從不問齋出來,姜昭並未乘馬車,獨自在街上閑逛,手裡還拿着串糖葫蘆。
就在她剛要將糖葫蘆塞到嘴裡時,便聽身後突然傳來陣破空聲。
憑藉對危險的感知,姜昭本能地下意識扭身閃躲。
「叮!」她剛剛所站位置前方的樹上釘着一隻箭矢,大半的箭身都沒入了樹榦,可見出手之人力氣之大。
她若是沒躲開,這一箭就得穿透她的身體,要了她的性命。
接着,人群發出尖銳的喊叫聲,眾人紛紛四散而逃。
姜昭回頭看去,只見遠處黑馬上坐着一身着紅衣,身姿挺拔的男子。
而那一箭正是出自他手。
她看不清男子的樣貌,卻與他那雙褐色眸子對了個正着,就像是鷹隼般,令人望而生畏。
姜昭眼睜睜看着男子再次抽出一隻箭矢,搭弓拉弦。
而這一次男子對準的是她的眉心。
「世子不可啊!」男子的隨從趕忙跑上來阻止,帶着哭腔勸阻道:「世子,這可是在大街上!要是真死了人,您回去怎麼跟王爺還有大公子交代啊!」
「滾開!」男子一腳將隨從踹開。
男子滿是紅血絲的雙目中泛着淚光,拉弓的手細看下微微哆嗦着。
隨即猛地放開了手。
一旁的隨從哆嗦着捂住了臉,這下算是完了……
姜昭自知這一箭怕是無法躲開,千鈞一髮之際,從巷子拐出輛馬車。
車夫飛身而起,抽出長劍打掉了那朝姜昭飛去的第二箭。
姜昭見狀麻利地躲進身旁的鋪子中。
那輛馬車在男子身旁停下,從中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車簾撩開,同男子說了些什麼。
男子看了眼姜昭消失的方向,拉緊韁繩,疾行而去。
大紅錦袍宛如烈火飛揚而起,長街一陣塵土飛揚。
姜昭見人走了,從鋪子中出來,隨手抓了個路人問道:「剛剛那個是什麼人?」
路人略帶同情地看着姜昭:「那位啊,那位是榮王府的小世子,謝肆。」
「雖不知姑娘你因何得罪了那謝世子,但我勸你,要是被那位盯上了,就抓緊收拾收拾東西跑路吧,最好找個陰涼地方。」
姜昭不解:「為何要找陰涼的地方?」
路人:「能死的體面些,屍身別再臭了。」
「要知道得罪了那位爺,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你,弄死你。」路人搖搖頭,可惜了生得這般好看的姑娘,沒幾天活頭了。
對於謝肆此人,姜昭也是多多少少都聽說過的。
謝肆出身榮王府,榮王是北齊唯一的外姓王,先輩入太廟,百年間半數皇后皆出自謝家。
當今皇后正是謝肆的親姑母,外戚勢力盤根交錯。謝家祖訓,凡謝家女兒,不論嫡庶,絕不為妾。
其兄謝惟危雖為庶出,無緣世子之位,卻年少成名。年紀輕輕便入了內閣,代理內閣首輔職務。
所以世人都說京城有雙壁,謝姜各一家。
謝惟危還是京中不少世家貴女所傾心的對象。
更別提榮王府還手握兵權,就算是皇帝也要對其家族忌憚三分。
謝肆可以說是在金玉窩裡被捧着長大的,養成了個肆意妄為的頑劣性子。
他無心仕途,更無需功績加身,其父兄家族,早已為其鋪好了青雲路。
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整個謝家。
要說這京中唯有能與謝肆抗衡的,便只有寧家那位混蛋了。
「謝肆……」姜昭喃喃:「神經病吧。」
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突然。
姜昭可以確定她與謝肆從未有過任何交集,更不知哪裡得罪了他。
這下,也徹底沒了閑逛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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