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死的值
23.29
姜昭垂眸，目光落在馮忠身上：「你剛說要殺了我？」
陳老爺下意識想要為馮忠辯解：「不過是個破木牌子，老馮就就是一時情急。」
姜昭勾勾唇，嗓音輕輕：「就怕你殺了我之前，自己就先死了。」
馮忠臉色瞬間失了血色，半截血都涼了，她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先死了！
聽這話，陳淮南是再高興不過了，趕緊死吧！
馮忠要是死了，他肯定張燈結綵，敲鑼打鼓，熱熱鬧鬧的送他去見閻王。
姜昭沒有繼續理會馮忠，而是靠近陳老爺，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道：「陳老爺的女兒若是活着，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吧。」
陳老爺呼吸一滯，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她怎麼知道的……
陳老爺見幾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強裝鎮定道：「這位大師，還請上座。」
姜昭搖搖頭，幽幽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的。
幾人往前廳走去，陳老爺見馮忠父子也跟在後頭，便道：「老馮你們去給貴客準備賠禮，這裡不用你們伺候了。」
馮忠咬牙，低頭遮住了眼中就要溢出來的怨恨：「是。」
……
前廳。
沒了馮忠父子，陳老爺說話放開了許多。
陳老爺看着自來熟的姜雲惜，猶豫道：「宋大師，姜四公子在這兒，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不等姜昭說話，姜雲惜迅速表態：「那個，我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你們自管說你們的就是。」姜雲惜手指在嘴上比劃了下。
他好不容易來了，可不想錯過這熱鬧。
這畢竟是旁人的家事，姜昭也深覺不妥：「姜四公子先出去吧。」
姜雲惜磨磨唧唧的不想走，陳老爺道：「淮兒，你去陪着姜四公子！」
陳淮南不情不願地起身，經過姜雲惜時，沒好氣道：「尊貴的姜四公子，走吧。」
姜雲惜沒了辦法，只好跟着陳淮南出去了。
陳老爺見閑雜人都走了，也沒了顧及：「不知剛剛宋大師的話是什麼意思？」
姜昭黑漆漆的眸子對上陳老爺的雙眼，似是要將人看穿般：「我什麼意思，陳老爺心中不是清楚的很嗎。」
「想必當年吃肉飲血的滋味不好受吧。」
這話無疑是在往陳老爺心上捅刀子，陳老爺肩膀耷拉下來：「是我對不住我那可憐的女兒。」
「可是我能怎麼辦，當年餓殍遍地，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全家人一起去死啊！」
「淮兒還那麼小，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得給陳家留根，我不能讓他餓死啊！」
陳老爺捂着臉痛哭起來：「那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疼！這些年我也日日夜夜活在悔恨中！但凡有旁的法子，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女兒下手！」
「我找來高僧為她超度，我夫人天天吃齋念佛，為她供奉長明燈，能做的我們都做了！」
姜昭波瀾不驚的神色也泛起一絲漣漪：「所以，你就用你你女兒的血肉，換了你們全家人的生路。」
如果有機會重來，想必他還是活做出同樣的選擇。
在這個時代，女兒家的性命就是比不得男子。
陳老爺抹了把臉，抬頭看向姜昭：「大師的命也是爹娘給的。」
「我女兒的命亦是我給的。我們生了她，養了她幾年，最後不過是讓她將血肉都還回來了。」
「她救了她爹娘，救了她弟弟，以她一人血肉換全家人生，她死的值！」
姜昭不適地皺起眉頭，第一次不知該說些什麼：「值不值不是你所能說的算的。」
「無論她是否怪你們，這都是業障，這份業障會跟隨你一輩子。」
他們曾賦予孩子生命是不假，可成為他們的孩子，也並非是孩子所能選擇的。
處在那種情況下，什麼道德，倫理，人性都不存在，只剩下活下去的本能。
「罷了罷了，你夫人現在在何處，帶我去瞧瞧。」姜昭將話鋒轉到陳夫人身上。
陳老爺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這便帶你去。」
聽到兩人起身的動靜，姜雲惜拽着陳淮南連忙躲在了拐角處。
姜昭跟陳老爺走遠后，兩人才從拐角處出來。
陳淮南低着頭，一言不發。
姜雲惜也被剛剛偷聽到的話衝擊道，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那個，我不會安慰人。」
「這不是當時你能選擇的，我先走了。」
陳淮南看着自己被姜雲惜拍過的肩頭，突然覺得這廝好像也沒那麼壞。
他本來還以為姜雲惜聽到后，會痛罵他不是東西，吃着自己親姐姐的肉，喝着自己親姐姐的血長大。
姜雲惜走了，陳淮南便快步追上了陳老爺與姜昭。
……
姜昭跟着陳老爺來到陳夫人的住處，門口有好幾個小廝守着。
陳老爺解釋道：「我這夫人不知怎的了，就跟中邪似的瘋了。」
「一發病就要吃肉喝血往外跑，說要去什麼禪院，前些日子還將我那剛出生的小兒子給掐死了，我便只能讓人將她看起來。」說起這個，陳老爺就想掉眼淚。
可憐他那剛出生的兒子啊！
姜昭看着陳老爺為心疼兒子掉下的眼淚，輕輕嘖了聲。
「這，是不是跟我那死去的女兒有關……」
「尚且不知。」姜昭沒有妄下結論：「還得等瞧過夫人才知道。」
陳老爺將門推開，裡頭除了能睡覺的一張床，便什麼都沒了。
「我夫人發病便會打砸東西，我怕她傷到自己，只能將東西都撤了。」陳老爺嘆了口氣道。
姜昭掩住口鼻，她聞到了那跟姜玉遙屋中如出一轍的味道。
陳夫人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像是睡着了般，四肢都被鐵鏈給鎖了起來。
姜昭湊上前，只見陳夫人面容姣好，皮膚吹彈可破，就跟剛出生的嬰兒般。
陳淮南撓撓頭：「我娘是不是瞧着比我還年輕。」
姜昭點點頭，這下可以確認陳夫人跟王氏去的都是般若禪院。
而去的女子皆可以青春永駐，但這世上沒有白吃的飯，定是要付出點什麼代價的。
幾人的談話聲將床上的陳夫人吵醒。
陳夫人緩緩睜開雙眼，迷茫地坐起身：「我剛剛是不是又犯病了？」
陳淮南上前扶起陳夫人：「沒有娘，是我們將你吵醒了。」
「對了，這位是宋大師，她是來幫我們的。」
姜昭對陳夫人微微頷首。
陳夫人苦澀地笑笑，看向陳老爺，他竟然會同意找什麼大師來？
他不是最怕家醜外揚的嗎。
陳老爺神色不自然地看向旁處。
姜昭環視四周，走向內室旁邊的小房間。
裡頭燈火通明，桌上供奉着盞長明燈，上頭寫着陳若水三個字。
長明燈旁站着個不大的小姑娘，身形很淡，瞧着似是馬上就要消散了。
姜昭心下瞭然，想必陳若水便是當年被陳家人吃了的女兒。
「是你在幫你母親與弟弟吧。」姜昭忽然開口道。
小姑娘抬起頭，神情有些驚訝：「你能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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