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甜杳賣慘
16.03
甜杳嚇得一哆嗦，她認得出來，那盆名貴的墨蘭，是前些日子賀承宇託人送來，想向賀辭淵示好的。
更可怕的事還在後頭。
過了兩日，侯夫人身邊一個頗有體面的大丫鬟，奉命來給賀辭淵送些新制的秋裳，這丫鬟必定是有想上位之心，不知分寸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就那麼一下，賀辭淵這個顏色立刻冷下來，陰鷙得彷彿要當場吃人。
「拖出去，掌嘴二十，再賞十大板。」
連侯夫人的大丫鬟都敢打，這簡直就是沒把人放在眼裡。
那丫鬟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苦苦求饒，卻根本無用，很快，板子和壓抑的哭泣聲就傳來，這件事，自然也讓人津津樂道。
很多人都不敢路過賀辭淵的院子，生怕沾染上了晦氣，不敢觸霉頭。
甜杳也怕啊。
但她怕的，她主要是怕賀辭淵這人喜怒無常，而且讓人摸不着，下一步他到底要做什麼。
那日之後，他便再也沒碰過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予。
這日，甜杳端着一碗薑母茶，小心翼翼進入房間。
然而，賀辭淵只是十分冷淡：「拿走。」
甜杳咬了咬唇，沒有動：「這薑茶是奴婢特意為您熬的，能驅寒氣，您這幾日……似乎很畏寒。」
這話一出，室內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賀辭淵終於緩緩轉過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落在她臉上，帶着審視和探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誰讓你多事的？」
【還不是怕你死了，我這賣身契一輩子都不到期，要跟原書的凄慘結局一模一樣！】
【要不是為了有個安穩去處，我怎麼會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憤怒，迎上他的目光，眼圈紅紅，「奴婢只是擔心公子身體，已經好幾夜沒睡好覺了。」
【其實睡得可香。】一撒謊，都忍不住想笑。
她垂下眸子，見他一直不回答，聲音細若蚊蚋，「公子若是不喜歡，奴婢倒了便是。」
說着，她端起茶盞就要轉身。
「站住。」
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殺氣。
甜杳停下腳步，背對着他，緊張得手心冒汗。
「放下。」
她依言將茶盞放回小几，然後就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出去。」
甜杳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她走後，賀辭淵的目光落在還冒着熱氣的薑茶上，許久，才伸出手，指尖在溫熱的杯壁上輕輕碰了一下，又飛快地縮了回去，彷彿那是什麼燙手的東西。
他可沒有忽略甜杳那嘴角的笑容。
這臭丫頭，有夠能撒謊的。
入夜，寒氣更重。
甜杳守在賀辭淵房外，聽着裡面壓抑的、彷彿困獸般的粗重喘息聲，心都揪成了一團。
她想起了書里的一段劇情。
書中提到，作為全書最大反派的賀辭淵，身中一種奇特的寒毒，此毒據說是從極北之地的雪山寒髓中提煉而出，歹毒無比，中毒之人每逢陰雨天或天氣轉寒，便會發作，四肢百骸如墜冰窟，痛不欲生，發作之時，性情會變得格外殘暴嗜血。
而解這毒的方法，書中沒細說，只提了一句「需至陽之物引導，以純元之體為爐，方可化解」。
甜杳不知道什麼是「至陽之物」，更不懂什麼「純元之體」，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這麼痛苦下去。
「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以後我怎麼辦？」
她深吸一口氣，想推開，然而卻被墨辰攔在內室門口，「不許進去打擾。」
「墨辰大哥，」甜杳仰頭看着他，眼裡滿是焦急和懇求，「我有法子能讓公子好受。」
墨辰的眼神冷硬如鐵，「姑娘慎言，大公子的病，豈是你能懂的。」
就在這時，裡間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還伴隨着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
甜杳臉色一白，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繞過墨辰就往裡沖。
上次的辦法就很好用，這次當然也要繼續實驗。
內室里，一片狼藉。
賀辭淵半靠在榻上，臉色慘白如紙，額上青筋暴起，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身上的中衣被冷汗浸透，緊緊貼着身體，勾勒出精壯起伏的輪廓。
他死死咬着牙，唇邊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起頭，那雙赤紅的眼眸里，是純粹的、不含任何理智的殺戮慾望。
「滾出去！」
【就不。】甜杳知道，他這個時候是沒有太多理智的，反而一步步朝他走近。
「大公子，」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卻異常堅定，「奴婢不怕的。」
她走到床榻邊，在賀辭淵和墨辰震驚的目光中，緩緩跪坐下來，然後伸出微顫的雙手，握住了他那隻冰冷得像死人一樣的手。
「奴婢給您暖暖。」
她的手很暖，像個小小的暖爐，柔軟又細膩。
那股暖意順着他的手背，一點點滲入他冰冷的經脈，彷彿一股清泉，澆熄了他體內灼燒的瘋狂和疼痛。
賀辭淵身體一僵，眼中的赤紅褪去了一絲，恢復了些許清明。
他低頭看着跪在腳邊，用自己雙手包裹着他大手的女孩，她垂着頭，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晶瑩的淚珠，身體因為害怕而微微發抖，卻沒有鬆開手。
一股陌生的，從未有過的感覺，在他心底最深處悄然蔓延開來。
他沒有推開她。
墨辰倒是驚訝，甜杳會有這樣的本事。
感覺到他的身子不像以前那般冰冷，甜杳鬆了口氣，二人四目相對，發現對方的眼中帶着一絲困惑。
「你……不怕死？」他終於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不再那麼駭人。
甜杳搖了搖頭，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一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滾燙。
「怕啊，大公子要是死了，所有人都會欺負到我頭上……」
甜杳開始各種賣慘，「公子只是不善言辭，甜杳在這兒卻是實打實的得到了照顧，如果公子要出什麼問題，我被丟出去只怕連骨頭渣都不剩……」
【這是真心話。】
這句話，像一把輕柔的鑰匙，輕輕打開了他心中那把最堅固、最冰冷的鎖。
賀辭淵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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