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慎重
18.32
他用這種方式,冷硬地堵住了她所有的話頭。
甜杳看着他那張再度覆上冰霜的臉,心裡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想治,他是……不敢治?
可能是已經嘗過太多次的希望,但是又一次次的破滅。
在不給別人留下任何的弱點之前,有些事就不合適,弄得大張旗鼓。
因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真正能守住秘密的人。
【要是怕治不好丟人,那才是真正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真的很讓人着急難過。
她垂下頭,悶悶地應了聲:「是,奴婢知道了。」
看來,只能靠她自己了。
張府醫說的推拿之法,她必須得試試!
既然打定主意,甜杳便不再瞻前顧後。
她如今是賀辭淵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若倒了,自己這棵小草哪還有活路。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接連幾日,甜杳都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時刻留意着賀辭淵的動靜。
她去找過張府醫,把他提過的推拿手法在自己腿上反覆練習,把幾個關鍵穴位的位置記得滾瓜爛熟,加上她現代有學過一些推拿手法,湊合湊合,估計也能行。
這一夜,子時剛過,寒意漸濃。
甜杳守在暖爐邊,聽着外間風聲呼嘯,心裡也跟着七上八下。
突然,內室傳來一陣極力壓抑的、牙齒打顫的細微聲響。
來了!
但這發作的也實在太快,甜杳真的會為他擔憂。
她趕緊輕手輕腳走進去,來之前還帶了一盆熱水。
一進去,就看見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額上青筋暴起,冷汗浸濕了枕巾。
他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痛苦的呻吟,那股隱忍的狠勁,看得甜杳心口發酸。
她放下水盆,深吸一口氣,走到床邊輕聲喚道:「公子?」
賀辭淵沒有回應,似乎已經痛到失聰。
甜杳不再猶豫,伸手掀開被子一角,露出他那雙僵直冰冷的腿。
「公子,得罪了。」
她小聲告罪,屏住呼吸,將自己溫熱的手掌覆上他寒氣逼人的小腿。
【果然好冷,怪不得到了冬日,他房間里要點着那麼多炭火,已經準備了那麼多床棉被,但卻根本無用處。】
接觸的瞬間,賀辭淵的身子猛地一僵,積蓄的力量幾乎要將她整個人踹飛出去!
他真的很痛,卻也意識到來人是甜杳,沒有及時出力。
「公子別動!」甜杳急忙按住他,聲音裡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奴婢是去打聽了一些推拿之法,再加之我也學過,或許能夠緩解一二。」
許是「張府醫」三個字起了作用,賀辭淵那股暴戾的勁頭稍稍緩和了些。
甜杳不敢耽擱,立刻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腿上的幾個大穴。
她指腹帶着常年幹活留下的薄繭,力道卻控制得恰到好處,時輕時重,時緩時急,從足三里到陽陵泉,再到承山穴等,她的動作生澀卻認真。
起初,賀辭淵的肌肉依舊緊繃如鐵,抗拒着她的碰觸。
但漸漸地,隨着那股溫熱的力道不斷滲透,一股奇異的暖流彷彿從她掌心傳來,在他冰封的經脈中緩緩流淌。
推拿之術,怎麼能夠驅散內股復古之軀的疼痛呢?也只是驅散了些許。
些許……
賀辭淵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居然沒有反抗。
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平穩綿長的呼吸,緊繃的身體也慢慢舒緩下來,不再那樣劇烈地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竟在疼痛中,沉沉睡了過去。
甜杳累得滿頭是汗,她根本不敢停下來,只是男人的肌肉實在太過硬邦,她得費盡大半的力量。
看到他舒展的眉毛,甜杳鬆了口氣,給他擦去薄汗。
「太可憐了,我得好好照顧你才是。」
她替他掖好被角,靜靜守在一旁,直到天光乍亮。
次日,賀辭淵醒來時,只覺得渾身沒那麼難受了。
他撐着身子坐起,一眼就看到趴在床邊睡着了的甜杳。
她小臉累得發白,眼下掛着兩團濃重的青影,呼吸均勻,睡顏恬靜。
賀辭淵不自在咳嗽一聲。
甜杳一個激靈,瞬間驚醒,茫然地抬起頭,「公子,您醒了?」
「昨天晚上,你做了什麼?」
甜杳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跪好,低着頭回話:「奴婢……奴婢見公子難受,就斗膽試了試,是以前在老夫人那兒學的一點皮毛,想來或許有用。」
這是她早就想好的說辭。
「老夫人?」賀辭淵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還會教你這個,我還以為,這種人都只會教你怎麼討好主子。」
這話帶刺,又冷又硬。
甜杳的臉白了白,卻只能硬着頭皮往下編:「回公子,老夫人年歲大了,時常腰酸背痛,奴婢學了幾招而已。」
她將自己說成一個有心計、為了往上爬而偷偷學藝的丫鬟,這種解釋,反倒更符合她的人設,更容易讓人信服。
「公子,您覺得奴婢手藝如何?有沒有減輕疼痛?」
「尚可。」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她喜上眉梢,「那往後,可以常常幫您按嗎?」
賀辭淵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着幾分涼薄的戲謔:「怎麼,拿我當你的試藥石了?」
「奴婢不敢!」甜杳嚇得一吐舌頭,連忙低下頭去,心裡卻樂開了花。
他這麼說,就是默許了!
雖然推拿有效,但甜杳知道,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若想根除寒毒,還需藥物配合。
她伺候完賀辭淵用早膳,便尋了個採買的由頭,悄悄溜出了院子,徑直往府里的藥房去了。
張府醫正在整理藥材,見到甜杳,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瞭然地將她請到內堂。
「甜杳姑娘,可是為了公子的事?」
「正是。」甜杳也不繞彎子,壓低了聲音急切地問,「公子的腿疾,除了推拿,還有沒有什麼藥方能配合?」
張府醫聞言,面露難色,長長嘆了口氣。
「你是有所不知,公子的寒毒早已深入骨髓,尋常的溫補藥材都是杯水車薪,沒有意義,你想見效的話,那就只能以毒攻毒,不過此物要慎重,畢竟藥材都是虎狼之葯,沒有人敢亂來,你確定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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