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了百了
8.39
溫絮一愣，驀然抬眼。
「王爺，今日臣婦幸得王爺收留一晚，臣……切不敢多留。我在侯府還有家事要處理幹淨，另名下也有私宅，明日就可派人去清掃好，方可入住。」
她客客氣氣地婉拒此意，裴忌倒也不強求。
只提醒她：「修訂則例給你的時日不多，每擬一份草案，待夜幕之後便來王府找我彙報。」
溫絮點頭，但讓她每次擬下草案就找他，她肯定不會去。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雖然是這攝政王還不是明擺的天子，可如今執掌大權，喜怒難定。
溫絮自然不會去自討苦吃。
除非……是必須要去商議了，才會考慮入王府。
而城樓那邊，喧囂已徹底消散。
侯府的車馬先去了老侯府，與老侯爺相談了一會後，宋昀才匆忙出來。
計都已在門外等候已久，立刻上前說道：「侯爺，方才我差人回府看了下，少夫人並沒回去。要不要現在馬上去尋找少夫人的下落，侯爺再去和她解釋一二？」
「畢竟今日這焰火，本是你為少夫人安排，不曾想霜月姑娘和老侯爺來得那麼巧，誤打誤撞，引起誤會。」
宋昀的臉色極為難看，可就在計都要去尋找溫絮的下落時，忽然被宋昀叫住。
他眉心緊鎖，唇間溢出幾個咬牙之詞：「不用去找，也不必解釋。」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我一個義子，能襲爵老侯爺，已是大幸。當初我也是答應了老侯爺，在襲爵之後會照顧好霜月，既然事情陰差陽錯落到這種地步，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計都微怔：「可是侯爺！如果不解釋的話，那少夫人會一直誤會，那……」
「我會親自和絮兒解釋清楚，至於霜月和老侯府那邊，就不必提了。順勢而為，明日按老侯爺的意思，把霜月接回侯府。」
「侯爺！您真要……納表姑娘為妾嗎？」
「不着急。」宋昀深吸了一口氣，逐漸冷靜下來。
「老侯爺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能拖便拖。總之在他未離世前，我會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然這靖安侯的名頭，隨時都能收走，屆時我多年部署那將功虧一簣。」
儘管今日之事不如意，可他沒有後退的機會。
只能順勢而為把霜月接回府邸，讓老侯爺以為自己真要兌現諾言，重視他的這個「外室私生女」。
至於絮兒那邊，他相信，絮兒會聽自己解釋，也會理解自己的。
畢竟朝堂之上，權貴之間，利益錯綜複雜，誰也會遇到不得已的時候。
她比一般的女子，更理解這些東西。
片刻后他才招呼計都：「今日絮兒想必要冷靜一下，不必打擾。等明日再去找回她，到時我會親自與她解釋。」
*
次日一早。
溫絮已經拿出了地契，先讓雲袖找幾個得力的小廝去清掃好城南那棟宅院。
她名下也有三座宅子，是當初的陪嫁。
但地契如今還在侯府庫房，更何況接下來要清凈幾日，專心做好修訂條例的大事，不想被宋府的人打擾，所以她決定先拿着母親留給她的這間小宅院暫住。
在雲袖出去辦事後，溫絮則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以便隨時可以離開。
同時又梳理了下接下來她要做的事。
既是修訂新的條例，當務之急，就是要調研好目前這份則例所欠缺的地方。
畢竟三年不問朝堂事，光是靠想肯定不行。
她便羅列了幾個先前在朝堂與自己關係尚且不錯的人，一一遞去拜帖，想着明日逐一見面。
本以為雲袖會出去一段時間，然而還不到一個時辰，她便回來了。
身後還跟着裴忌的貼身侍從，首陽。
雲袖在他面前規矩得很，一等進了廂房后，她馬上關上房門像只兔子似的，跳到溫絮面前，趕緊告訴她：
「姑娘，根本不必我派人去清掃。方才那首陽大人，帶着一群得力幹將，三兩下就把宅院清掃幹淨了。這不，特意跟着我回來說要親自送姑娘回去。還說……還說這是王爺的吩咐。」
雲袖緊緊皺着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姑娘，你說你與王爺以前也沒多少親近關係，王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莫非……是偷偷心悅你才……」
「莫要胡說。」
溫絮立刻打斷雲袖的話，目光流轉，擔心隔牆有耳。
雲袖連忙閉上嘴巴，訕訕道：「我，我就是隨口一說。要不然王爺為何對咱們這麼好啊？哦我知道了！！可能……王爺和姑娘是沒多少交集，但王爺和大公子，以前也許有什麼情誼呢？」
哥哥……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在溫絮看來，這個可能性應該比較小。
哥哥常年在邊關，當初王爺只是一個樞密使，兩人也沒見得有多少交集。
但她卻能真實感受到，裴忌的確對自己不錯。
至少是寬容，也……友好。
如今唯一的解釋，恐怕就是中書省侍郎大人的位置。
他說過，他需要一把刀，能劈開新路的一把刀。
而自己，可能就是這把刀。
溫絮收斂神情，無論如何，能執掌大權的王者，必定不會那麼簡單，多一份警惕總是好的。
後面溫絮本想讓首陽別那麼麻煩，可架不住他堅定的口吻，以及……攝政王的命令。
只好接受他的幫忙，托他們的福，溫絮趕在午時前就搬去了新府。
這裡的格局都沒怎麼變，只是十幾年無人居住，到底還是清冷了一些。
好在哥哥定期會派人來修繕洒掃，宅院看起來並不落敗。
只是……
溫絮站在那一刻比高一點的梅樹面前，酸澀之意忽然湧上了心頭。
雲袖拿着斗篷過來，生怕她冷着。
見到這株梅樹，還滿臉可惜：「咦？這梅樹好像是姑娘你年幼時偷偷種下的那一株吧？！當年還是姑爺給你摘的……」
說到這，她忽然察覺到說錯話，立馬改口：
「姑娘，我明日去找個花匠來，橫豎都要找人打理院子，這株梅樹瞧着像枯死的樣子，興許打理后還能開呢？」
「不必了。」
溫絮打斷她，見旁邊就有工具，便隨手將那棵瀕臨枯死的樹徹底挖下來。
「沒有救活的必要了，已經枯死了，去扔了吧。」
她收回目光，想起了年少時。
年幼的宋世子，知道她喜歡梅花，卻苦於住的宅院里沒有梅，所以便偷偷地從自家府邸，折下了一支送給她。
起初溫絮不敢要，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不喜歡梅花。
但架不住這是昀哥哥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
所以她便偷偷趁着別人不注意，將這株梅樹，栽到了母親這不起眼的小院里。
後來為了呵護它長大，溫絮隔一段時日都會找借口來小院照料，但它卻長得極為極為緩慢。
好幾年過去，溫絮他們都搬去了更大的宅子里，也不見它長出新葉。
而今它竟然在無人的角落裡，綻放了這麼多年。
只可惜還是沒能抵過枯死的下場。
她已經沒有精力去照顧它重生，不如一了百了，徹底了斷了才好。
雲袖雖然覺得可惜，但還是按照她說的去辦。
晚間時她又親自寫了幾份拜帖，交給下人送去不同的府邸。
其中有當初與自己一起在中書省當值的同僚，也有同在朝堂極為合得來的友人。
想必通過他們之口，能更快了解到如今朝堂關於女官更為細緻的信息。
可她沒有想到，還用不着一個晚上的時間，那些送出去的拜帖，就被以極快的速度婉拒了。
有兩家，甚至直接閉門不見。
小廝原封不動地拿着那些拜帖回來，臉露尷尬道：「姑娘，這些……都沒能送進府里。」
「那些管事的一聽是姑娘要拜訪，找了不少借口推拒。」
就連他一個小廝都能聽出來是故意劃清界限的借口，可想而知當時她這溫絮名頭，有多麼不受人待見了。
連拜帖都進不了府門，這是溫絮沒想到的。
雲袖更是氣急不已：「難道就因為咱們溫府如今凋零落魄，才讓那些人紛紛對姑娘築起高牆，恨不得徹底劃清關係嗎？！真是一群趨炎附勢之輩！」
「當初大公子還在時，姑娘也還是侍郎大人之時，每天都有數不盡的人要來拜訪姑娘！現在卻是避之不及，都是群狗東西！」
「姑娘！咱們溫府還不至於他們……」
「與溫府無關。」
溫絮眉頭微蹙，對上雲袖的視線后，心裡已經瞭然：「雲兒，去備馬車，我要親自去徐府一趟。」
「姑娘這是要去見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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