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胎之兆
14.17
宋昀的聲音穿過長廊,他官袍未換,髮絲微亂,顯然是匆忙趕來。
此刻臉上還帶着毫不掩飾的急切和慍怒。
他兩三步攔住溫絮的去路,然而不等他開口,宋璟已經迫不急切地告狀起來:
「大哥!你可知道今日嫂嫂做了什麼事嗎?!」
「方才柳家夫人還在場,她揭穿母親將她嫁妝作聘禮之事,讓柳夫人大為震怒,攪黃了我與柳家的婚事!這還不止,她還傷了母親,還要把她的所有嫁妝都拿回去!這……這成何體統啊!咱們宋府的顏面都被她丟盡了!」
宋璟越說越來氣,睜着鼻孔指責道:「嫂嫂,大哥平日對你還不好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張弛有度,勤勞持家的好主母,可你……」
「說夠沒有?!」宋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昀一口打斷。
平日里向來溫和的大哥,忽然大為震怒,一下子把宋璟給嚇到。
一時間他不作言語,只有宋昀越發冰冷的聲音:「這些事你們沒覺得自己有問題嗎?還有臉提出來?」
說完便看向楊氏,痛心疾首:「母親,倘若我侯府缺聘禮,你大可與我商議,怎能不聲不響去動用絮兒的嫁妝?此事傳出去,丟臉的豈止是你我?那是整個侯府!」
「更何況絮兒這些年把侯府打理得還不夠好嗎?我不求你們對其感恩,至少不能做出此等無良之事!」
聽到兒子的指責,楊氏頓時愣在原地,那雙眼睛睜着,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昀兒,你這是在責怪母親的不是嗎?」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誰啊!!我為了璟哥兒能議親成功,與柳府做親家,對你往後的仕途只有好處!對咱們侯府,那更是錦上添花!」
「她嫁入我們宋家,那就是宋家的人,我挪用她的嫁妝,那也只是權宜之計,過後我自會補償給她!可她呢?她與你鬧和離不止,還想着要與侯府一刀兩斷,全然不把咱們曾經的恩情放在眼裡!
昀兒!你可知你說這些,母親如何痛心?」
宋璟也是站在他母親旁邊,難受不已:「哥!我的親事都沒了!以後還上哪去找柳府這樣的好人家結親?!」
看到他們一家子在這互相指責,溫絮的心裡已經毫無波瀾。
她抬眸看向宋昀,眼底彷彿是在看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侯爺,此事沒有追究的意義,我只希望,明日把我的嫁妝,一分不少的歸還給我。」
宋昀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心中頓急,連忙表明決心:
「絮兒你放心,你的嫁妝我會親自盯着,一件都不會給你少,絕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說完又忽然靠近溫絮,壓低聲音問她。
「只是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今日在朝堂上我聽人提起了女官的相關事宜,你……是不是想重回中書省?」
溫絮往後退離幾步,眼底疏離:「侯爺不應該早就知道了嗎?甚至早一步在背後打點好了一切,阻止我回去的腳步。如今特意來問我,不覺得可笑嗎?」
「絮兒!」宋昀一噎,看着她退避自己的樣子,心頭湧上莫大的難受。
他放軟聲音道:「絮兒,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有委屈,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朝堂已經不是過去的朝堂。攝政王執政,皇帝年幼掌控不了大權,你先前是有先皇庇護,才仕途無阻!如今你若回去,你一個女子,在外拋頭露面,還有捲入朝堂是非,我怎能放心得下?」
這些話,讓溫絮覺得更加可笑。
「所以你是覺得我當年能入仕途,一切皆因先皇的庇護和憐憫?」
這個時候,溫絮才徹底明白,一直以來自己對宋昀的感覺那是錯的。
她以為他是最了解自己,最支持自己,最能與自己共鳴的人。
他從不會因為自己的女子身份而看輕自己,總是覺得她聰明,謀智,能勝任侍郎之位,皆因她自己的本事。
所以如今聽到這些話,溫絮的那顆心,徹徹底底的跌入了谷底。
她一字一句地告訴宋昀:「我不否認當初我的確是因為護送皇書有功,才讓先皇陛下對我格外開恩,給了我進宮統考的機會。
可是宋昀,考試的機會是我自己爭取來的,考試的卷面也是我自己寫的,殿試也是我一言一行為自己爭取的名次!先皇若僅僅因為憐憫一個女子,多的是庇護的法子!
我在中書省的一切,那是我自己爭取,憑我本事坐上去的!當初你費盡心思,不顧我與哥哥的風險,泄露軍報密要,促使我不得不辭官,讓我成為你宋府那一隅后宅的女主人!這就是你想要的?」
提起這些,又想起當年他安慰鼓勵自己的一言一行,溫絮的心像被狠狠揪着,痛楚尖銳又真實。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的厭惡。
而宋昀很明顯怔了一下,顯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然而不等他追問,溫絮的眼神,已經銳利如刀:
「我的前程我自己會走,侯爺要做的便是儘快在和離書上簽字畫押,我好去官府報備,你我,再不相干。」
「絮兒!」宋昀見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立刻追上去。
「絮兒!我可能說錯了話讓你誤解,明日乃是你的生辰,我答應了你每年生辰都會陪你的!我們……」
不等他說完,溫絮已經甩開他的手。
銳利的發簪還劃過他的手背,刺出一道血痕。
吃疼的宋昀本能地縮回手,只是這瞬間,溫絮已經頭也不回地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只剩下他恍然地立於風雪之中,心裡冷成一片冰。
計都和德言二人火速給他帶來一匹馬:「侯爺!快追上少夫人吧!」
然而宋昀卻沉下眸色,只招呼他們二人過來,吩咐下去:
「明日準備好她哥哥的物件,還有一些重禮,對了,她當年的嫁妝清單我都有在京兆尹府備案,去和顧大人要一份,清點好所有的一切,明日隨我去陪她過生辰。」
「侯爺!今日……不追了嗎?」
「不必追了,她向來喜靜,此時此刻我若強行追上去,只會適得其反,給她一些冷靜的時間,她會逐漸想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並非貪圖富貴之人,她的嫁妝當作聘禮更不可能是自己授意。
她也會知道,自己阻攔她入仕,那是為了她的安危着想。
一個女子入仕本就不易,一旦牽扯到利益糾葛之中,被有心人利用針對,那都是極為簡單的事。
自己並非看輕她,只是……不想讓她捲入那個吃人的世界里。
尤其是那攝政王執政,遠在封地的親王已經有逆反傾向,如此動蕩之際,她若摻和,小命難保!
德言只覺得可惜:「可是侯爺,少夫人此時只覺得你再三阻攔她,會以為你對她不像從前那般好,若不及時解決問題,恐怕往後徒增是非啊。」
宋昀自是明白,可有些事,不是光靠嘴說,她就能聽的。
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去彼此接受。
不過明日是她的生辰,把她需要的一切都準備好,自己再曉之以理,定會讓她回心轉意。
畢竟,他的絮兒很好哄,比尋常女子更通透,也從來不無理取鬧,不會為難自己。
想當初每年的生辰,他都陪着絮兒一起。
知道她喜歡讀書,便偷偷摸摸地帶着她闖過邑都的大小書院,甚至當時還潛入翰林院中,帶她領略過外頭從未有過的書畫,僧道等。
但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年與她定情的生辰日。
當年是宋昀作為少將第一次上戰場,意氣風發,熱血高昂。
絮兒與他兄長一起來了北境,他特意帶她去看北境的塞外風光!兩人共騎駿馬,馳騁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
從風沙漫天,到長河落日,再到星羅棋布,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那是宋昀最歡喜,也是最值得銘記一輩子的事。
年少的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溫絮柔軟的臉蛋,那一刻被從來沒有過的堅定包裹住。
在月滿之時,他鄭重地許下諾言:「絮兒,以後我一定會娶你,一定會對你好,像你兄長那般愛護你的。」
溫絮紅着臉,埋進他的胸膛之中,言語里處處透着欣喜:「一言為定。」
所以往後的每一個生辰日,宋昀不管發生何事,都會陪在她的身邊。
今年哪怕她還在置氣,宋昀也不想缺席。
兩日前他便告了假,早早派人去把她哥哥留在北境的遺物取回來。
可次日一早出發之際,馬車才行不到半路,計都飛奔而來,急切道:
「侯爺!侯爺不好了!表姑娘她見紅!老夫人說,說是讓侯爺您快去請孫太醫!」
一聽要請孫太醫,宋昀的眉眼頓時緊皺。
「如此嚴重?」
計都連忙點頭:「老夫人說表姑娘胎兒不穩,此次見紅,唯恐是落胎之兆!」
一聽到這落胎之兆,宋昀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看了一眼馬車上滿滿當當的物件,忽然掀開馬簾。
計都連忙從馬背上下來:「侯爺可是現在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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