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囚禁還是救贖？
19.7
裴昀深五指陡然收攏，指尖泛白，面上依舊波瀾不驚，譏誚道。
「還以為我是五年前那個在乎情愛的毛頭小子？五年前用一本相冊逼走我，你以為現在故技重施還有用？」
「大哥這年紀白長了，還是這麼天真。」
「看你如今的表現，難道不是嗎？」裴彥眉鋒淬冰，警惕的視線粘在他身上，「為了一個女人，當場拍碎桌面，和我撕破臉皮。」
他眼瞼微斂，凝着裴昀深右手上的紗布，「才回來兩天就受傷了？也是因為她吧？」
裴昀深輕笑出聲，湊近他耳畔，嗓音喑啞。
「女人算什麼？裴氏繼承權可比女人重要多了。」
裴彥坦然道：「裴氏已然官宣繼承人，難道還怕我搶了？怎麼去了邊境五年，膽子變小了？」
「屬於我的蛋糕放在桌上，但總有隻蒼蠅飛來飛去，明晃晃地覬覦，惹人煩。」
裴昀深抬手拂過他的肩線，力道輕如撣灰，卻讓手下肌肉瞬間緊繃，
他語氣深寒，「不如將蒼蠅一巴掌拍死，你覺得呢？」
裴彥假裝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裴氏辦公室能有蒼蠅？」
「私生子永遠是私生子，不可能成為正品。」
裴昀深撂下這句話后，利落轉身離開，沒注意到裴彥將身下的皮質座椅摳破了倆洞。
裴昀深回到辦公室，終於捨得鬆開攥緊的拳頭，白色紗布滲出血跡，染紅整個掌心。
蔚壺低眉順眼地提着醫藥箱進來給他換藥。
裴昀深漆黑的眸子粘在染血的繃帶上，腦海里浮現出裴彥側臉的傷口。
她會心疼誰呢？
總之不是他……
裴昀深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醫院那邊處理好了嗎？」
「好了，姜小姐的母親今天就可以轉院到深藍醫院。」
深藍是裴昀深名下的高級私人醫院。
「嗯。」裴昀深收回手，嫌棄地扯了扯上面醜陋的蝴蝶結，「礙事兒。」
這點兒傷，他在邊境的時候都不放在眼裡，蔚壺大驚小怪，非得給他捆成粽子。
蔚壺默默撕掉醫藥箱上的購物小票。
昨晚是誰半夜把他從睡夢裡喊起來買葯的？
可能是他在夢遊吧……
另一邊，姜霧手機聽筒里傳來冰冷機械的忙音，幾欲戳破她最後的希望，讓她在這盛夏恍如墜入冰窖。
她沒再繼續，而是發了條簡訊。
【裴大哥，你現在忙嗎？】
消息石沉大海，姜霧只能振作精神，收拾東西轉院。
姜霧暗忖，可能他在忙，她還是不打擾了。
深藍醫院綜合外科。
裴昀深不耐煩地躺在病床上，忍受着趙儲在他耳畔撥弄。
趙儲是之前在部隊治療他的軍醫，現任深藍醫院綜合科主任。
「行了沒？」裴昀深掃了掃耳畔的電筒。
趙儲起身，一臉嚴峻地凝着他，「耳廓軟骨突出，曾遭受重擊。」
他垂眸盯着裴昀深手上多出的紗布，「你自己幹的？！」
裴昀深起身，搓了搓眉尾的刀疤，「算是吧。」
趙儲被他這無所謂的態度弄得一股火竄上腦門。
「你知不知道自己耳朵因高強度衝擊波損傷聽神經？這是不可逆的神經性耳聾！！」
裴昀深擰眉，痞氣勾唇，「我右耳還沒聾，不用吼，聽得見。」
「……」
趙儲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嘆了口氣，俯身在紙上寫寫畫畫。
「寫的什麼鬼畫符，醜死了。」裴昀深站在他身後，嗤笑着彈了彈紙張。
趙儲回懟，「咒你死的符咒！」
裴昀深扯了扯嘴角，懶得和他貧嘴。
這人在戰場上於他有救命之恩，現在又為了他自請退役，來深藍做個普通醫生。
他對趙儲的了解估摸比對自己父母還全面，自然知道這人脾氣不咋樣。
他一向很寬容的。
眼下倏然多出一張密密麻麻的單子。
「藥方自己收着，讓你助理購葯，別從我這兒白拿。」
「謝了。」裴昀深收起單子，「對了，幫我個忙。」
「什麼？」
「放療科今天會轉進來一個新病人，姜淑華，女，55歲，幫我找找專家，給她治好。」
「我就知道主動來找我沒好事兒。」趙儲小聲嘟囔，「什麼病？」
「乳腺癌。」
「……」
裴昀深交代了些細節后，徑直離開，也不管趙儲臉色多麼五彩繽紛。
這邊，姜霧推着姜淑華剛到深藍門口，深藍兩個大字映入眼帘瞬間，她頃刻明白過來。
強制轉院……還是他的手筆。
深藍醫院是裴氏旗下的高級私人醫院，擁有整個京都最頂尖的醫療領域人才，配合先進的技術和最新的設備，幾乎無人可比擬。
他……竟如此恨她嗎？
報復她一個人不夠，連將她養大的母親都要下手嗎？
單薄的肩頸在烈陽下變得要搖搖欲墜，脊背似乎被盛夏的熱氣扭曲，緩緩彎下去。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姜淑華坐在輪椅上，擔憂地望着她垂在身側的小手，又理了理她護腕上多出的線頭，將她露出一半的疤痕遮好。
姜霧一張小臉慘白，囁喏道：「沒事……媽，要不我們換個醫院吧。」
什麼醫院都行，總之不要是裴氏旗下的。
「依你。」姜淑華語氣低落，卻強撐着笑臉，「反正媽這幅身子什麼狀態，媽也清楚，不然幹脆咱回家吧？還樂得自在。」
姜霧鼻尖一酸，「沒……」
話還沒說完，醫院大廳衝出來一群醫護人員，有條不紊地將姜淑華「綁架」上樓。
寬闊的單人病房，全景落地窗過濾掉烈陽的灼熱，將柔和日光投射在理石磚面上。
空氣凈化器運轉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呼吸間沒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只有淡淡的浸人心脾的薰衣草香。
姜霧怔怔盯着姜淑華拇指上的血氧檢測儀，耳畔是醫院腫瘤科主任的詢問。
「最近飲食如何？」
「之前用藥太過保守，對治療意義不大，建議……」
「姜小姐？姜小姐！」楊主任高聲道。
姜霧翻飛的思緒回籠，「我在！」
「剛才我說的，您聽進去了嗎？」楊主任公事公辦道。
「不好意思，能麻煩您再說一次嗎？」姜霧一臉歉意。
楊主任又耐心地重複了一次，甚至對姜霧不了解的地方做了詳細解釋。
一群醫護人員浩浩蕩蕩離開后，姜霧才有了幾分實感。
裴昀深……是想治療她母親？
姜霧摩挲着姜淑華指尖的血氧檢測儀，緩緩抬眸，望着對角頂上不屬於高級私人病房的監控，倏地笑出聲。
這算什麼？
他親手打造的牢籠嗎？
她已然分不清，這到底是他另類的囚禁，還是他施捨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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