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一個殘廢，不值得
22.73
原來他處心積慮為她母親安排醫院就是要不擇手段，居心叵測報復她，讓她恨不得避而遠之。
裴彥為她母親安排醫院就是俠義心腸幫她？
甚至姜霧看到他和裴彥對峙場景，第一反應竟然是不想裴彥和他生了嫌隙？
那他呢？
她想過他嗎？
裴昀深垂眸，譏誚凝視着緊握的手心，裡面的猩紅的煙頭湮滅在掌心，如同他現在的心。
荒唐得令人發笑。
也是，她怎麼可能會考慮他？
這女人，慣來自私，否則他怎會被當做替身？
姜霧的沉默不斷加深男人身上的鬱氣，車廂內的空氣一再壓抑，讓人呼吸不暢。
姜霧唇瓣囁喏，指尖摩挲着護腕邊緣的線頭，「我和裴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
「裴大哥？」裴昀深反覆咀嚼這三個字，五指驀地鬆開，手心的煙頭落在幹淨的車墊上，滾了幾圈，緊緊貼着他無塵的高定皮鞋。
這細微的聲響，彷彿子彈穿透空氣，讓姜霧指尖驟然繃緊。
她拘謹地調整坐姿，側身面朝男人，語氣低微。
「裴少，我知道我不該招惹您和裴大哥，我保證以後離你們遠遠的，放過我和我母親，行嗎？」
嚓……
金屬砂輪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內格外突兀。
裴昀深抽出一支煙，銜在嘴角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濃烈的琥珀煙草氣息瀰漫整個車廂。
他盯着手心焦黑的創口，冷嗤道：「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讓你考慮合同的事兒？」
姜霧蒼白的唇瓣被貝齒碾出血痕，圓潤的指尖深陷手心。
「您想怎麼報復我都成，這件事兒，不行……」
合同一簽，就等於她被徹底束縛在裴昀深身邊，如果他不願意，她完全沒有辦法逃脫。
冰冷的指腹劃過護腕，深深按進去，隔着毛絨布料，她細細描繪腕上凸起的，醜陋的疤痕。
若是讓裴昀深母親知道，她出獄后還和裴昀深互相糾纏，她怕是會徹底淪為廢人。
裴昀深側眸，注意到她細微的動作，眉眼冷凝，不着痕迹地將空調調高。
「我說過，你沒有拒絕的權利。」裴昀深從車廂側面拿出一疊文件，冷戾地摔在她腿上，命令道，「簽字。」
「替身合同」幾個大字，加粗加重，猝不及防映入姜霧眼帘。
幼稚兩個字，瞬間浮現在她腦海。
可合同上白紙黑字標明的一個億的違約金，還有合同右下角的屬於裴昀深的私人公章，讓她清楚明白。
他不是在開玩笑。
一支昂貴的黑色鋼筆被甩到合同上，滾動兩圈，在她手邊停下。
「快點。」裴昀深下頜劃出銳利的弧度，不耐重複。
死寂籠罩着車廂，如藤蔓般纏繞在倆人身上，不斷收緊，將人勒得窒息。
姜霧拽着護腕邊沿，指尖顫慄地將合同整理好，放在倆人中間的皮革扶手上，氣息微弱卻堅定。
「不簽。」
話音落下，整個車廂倏地墜入冰窖般，冷得人牙尖打顫。
姜霧握着手腕，那凸起的醜陋的疤痕在指腹下灼燒，監獄里的記憶如同附骨之疽般翻湧而來。
她不能重蹈覆轍。
姜霧側眸，惶然望向裴昀深。
凌厲的下頜隱在繚繞的煙霧下，薄唇緊抿，眉尾的刀疤清晰可見，彷彿一把凌厲的刀，劈頭蓋臉朝她砍去。
姜霧潔白的貝齒死死咬緊下唇。
「裴少，天下三分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以您的能力，想找和那個女孩八分相似的人，也是可以的。」
「我一個殘廢，不值得您浪費心思。」
男人突出的眉骨倏地投下一片哀慟的陰影，眉尾刀疤彷彿在哀鳴，夾着煙的指尖微不可聞地顫慄一瞬。
他猛地吸了口氣，暴喝道：「滾！」
姜霧心尖一松，以為他這次真的徹底放過自己，欣喜抬手，準備開門離開。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裴昀深嗓音沙啞，指尖夾着煙，視線落在那一點猩紅上，「以後你再也沒有機會簽下這合同了。」
這是放過她的意思吧？
姜霧指尖一頓，語氣誠懇，「多謝裴少高抬貴手。」
她毫不留戀地下車。
單薄纖細的身影，如同被追擊的小鹿，倉皇踉蹌。
昏暗的地下室內，迷惘的燈光將她遠去的身影切碎，宛如他們破碎不堪的關係。
裴昀深指尖反轉，猩紅的煙頭再次陷入掌心，將潔白的紗布燒出一個大洞。
他陰翳凝視着那抹纖細的背影，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多謝？
她還是不夠了解他。
放過兩個字，決計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蔚壺如影子般悄然出現。
他上了駕駛座，調整後視鏡時，一眼發現裴昀深雙手手心的倆窟窿，臉色大變。
「裴少……您的手！我去拿醫藥箱！」
裴昀深神色愈發陰冷，「閉嘴！回老宅！」
蔚壺神色焦灼，欲言又止，最終順從地開車。
裴昀深望着窗外的後退的行道樹，車內溫度節節攀升，將他擾得心緒煩悶。
他伸手將空調調低，視線落在掌心，兩隻手上都有皮肉翻卷的灼痕，彷彿她那對疲憊哀慟的杏眸，極盡嘲諷地凝望他。
燃盡的煙灰沾染在皮肉上，隱約散發着燒焦的味道。
裴昀深眸底掠過一抹自嘲。
蔚壺透過後視鏡就能看到他受傷，她坐在他身邊，卻毫無察覺。
裴彥臉上那道血痕，她倒是上心……
咚！
車廂震動，裴昀深踹了前座一腳，發狠地將靠椅踢歪。
蔚壺壓住喉嚨的驚叫，背脊僵直，不敢再靠着背椅，謹小慎微地控制方向盤。
*
姜霧回到醫院大廳，動作迅速地給姜淑華辦理轉院，去了離深藍最近的一家公立醫院。
不管裴昀深是否真的放過她，她都不敢把姜淑華留在他手上。
姜霧剛把姜淑華安置妥當，走出公立醫院剎那，手機驟響。
是溫凝的來電。
「喂？」
「您好，請問是溫凝女士的家人嗎？她工作時暈倒了，我們把她送到醫院了，您可以過來一趟嗎？」
*
市第一醫院。
姜霧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捏着檢查報告，茫然地遊盪在走廊上。
身邊有人匆匆路過，不小心將她撞倒。
「對不起，對不起……」
姜霧恍惚片刻，才撐着牆邊扶手起身，搖了搖頭。
她翻開檢查報告，最後一頁的結論，刺眼又錐心。
胃癌晚期。
溫凝……胃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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